第八章(第5/9页)

野马狂跳了一阵,看到成天还在背上,有些恐惧地向前窜奔而去。远远地前面出现了马格带的几个人,他们拉开了很长的一条直线,向前扑了过来。成天有些叫苦,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前面出现堵拦的人,因为野马现在已经开始对自己没有办法了,它现在就剩下了向前猛跑,也就是到了训马的最后关键时节,现在到了比耐力的时候了,谁的耐力超过对方,那么谁就可以赢到最后。只有猛然的刺激才会激起野马的斗志。果然,野马猛地看到前面出现的拦阻的人群,有些突然的慌乱。它长嘶一声,那声音显得很无奈,也无力。它陡然把身子一拧,转了一个危险的弯子,那个弯子太急了,野马的全身几乎伏地了,成天的身了一斜,滑到了草地上。那匹马一个趔趄,滑跌着又站了起来,向前窜去。成天的手紧扯着那已挽在手臂上的套马索。他在地上打了滚,一个前纵,奔到了野马的身边,几乎是在野马站直身子的同时,又稳稳地跳到了野马的身上。成天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他紧紧地把那根绳索抓紧,用力夹住马腹,同时用尽力气在马的身上猛地拍了一掌,野马受惊似地向前纵了出去。成天把头重又伏在马的长鬃间,马的呼吸已经十分粗重,它的奔跑带着疲惫的蹄音。成天感受着那种极度的快感。草原上的草如同模糊的一片绿色,向后退去。他已经感觉不到风的吹击。那匹马的热气正从他的身上显出来。他看到了野马的那双小如一片树叶的耳朵。心里涌过难言的幸福。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大片动人的深兰,那些兰色与天空合为一体,如同天穹。他感到马慢了下来,好象是走了很久,那匹马开始了减速,最后停在了那片水边。成天从马上下来,这时他才感到一阵难言的痛疼,双腿上全是血,沾在裤子上,好象都变成了一种陈旧的裼色。成天用手抚着那匹马的长鬃,它的身上全是汗水,那些毛发湿湿地贴在身上,黑色的长鬃在风中仍然前乍着,好象团黑色的丝线。成天用手帕轻轻地揩着,野马的眼睛躲闪着它的注视。它的头扭向辽远的湖水,眼睛凝住,好象被什么打动似的,不动了。

成天无言地看着它,他感到,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骑手。

二十五、我冷……

营盘里宰了只羊,骑兵们都捧起了青稞酒,欢庆今天的胜利。晚上,更多的牧民聚来了,他们赶着羊,拿着酒来了,当然他们是来看那匹传说般的野马来了,来了就把那只羊宰了,请所有的人来吃羊肉,这是草原上的风俗,成天没有拦挡,他已经喝了无数碗酒了,酒意早就开始在他的身上洋溢了出来,他的脸红着,身上的伤口现在几乎不疼了,骑兵们在营房的外面点起了篝火,牧民们围着火堆开始跳起了欢乐的“果谐”。这种午是草原上的藏族人的一种午蹈,类似于国外的那种踢踏午。大家边跳边大声地唱起了歌。兰静被王青衣也拉进了跳“果谐”的行列。成天跳得最为生动,他好象被大家感染了,右手拿着酒碗,在火堆前疯狂地跳着,蒙族人跳这种午更有种怪异的风格,成天过去跟那些踢踏高手学过这种午,他现在跳起来有种怪怪的感受。有个小姑娘似乎被成天的午步给打动了,也跟着成天的步子跳了起来。他们的脚把大地踏得山响,草原此时如同一面鼓,那种咚咚的打击声让人心惊。

兰静边跳边注意着成天,她觉得成天跳起午来的醉态更让人心动,他的全身好象都洋溢着种浓烈的男人味,让人看上去十分舒服。她今天看了成天征服那匹野马的全过程。内心波涛般起伏。她觉得这个男人完美得让人心疼。旁边的王青衣醉了般地跟着那些骑兵们在狂跳,但他的眼睛一直都在那里关注着兰静。看到兰静那种痴痴的眼神,他的心跳了一下。成天今天的人气急升,现在他几乎就是英雄,女人在英雄面前总是容易迷失的,当然兰静不会,因为兰静最多是欣赏他而已。因为这个品种的男人如同她们内心的浪漫,而兰静与他一样,他们都很现实,尽管可能在某一部分的浪漫面前会失去自己,但很快就会回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当然,这种浪漫他不想让她维持得太久。他无意似地走过去,拉起兰静的右手,用眼睛示意兰静跟着他跳。兰静的眼睛开始活了过来,她在王青衣的暗示下,很快就找准了那种午的节奏,很快地跟上大家的脚步。兰静的脸上出现了笑意,她看着王青衣,大声地喊着:“知道刚才我想什么吗?我想那个驯马的人要是你就好了,我就会跑到他的跟前用吻来欢迎他。你发现没有,成天是个孤独的英雄,他没有鲜花,也没有一个女孩子属于他。他很可怜……”

王青衣听清了兰静的话,他笑着把兰静拉离了狂欢的队伍,走到一边,给兰静拿了一碗酸奶,大口大口地喝着。兰静拿着那个大碗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王青衣的样子,也喝了一口。“你都有些同情英雄了,当然我不吃醋,我喝酸奶。”王青衣有些嬉皮着脸,酸酸地说。兰静的脸红了一下,当然月亮离草原太远,暗青色的天空下是看不清脸色的变化的。她伸出拳头,轻砸了一下王青衣的背。“怪不得你的嘴里一股酸臭。我就是喜欢他的这种性格,可我不喜欢他的人生方式。也就是他是那种可以欣赏但却不能拥有的男人。”

王青衣有些诧异地问:“哦,我倒想知道为什么?”

“他太古典了,好象是书本上的理想式的东西,理想式的东西都是有缺陷的。”兰静拿着那个大碗,轻啜一口。女孩子不能深刻,女孩子一深刻起来就不可爱了。王青衣看着兰静,说:“女人的眼睛总是可怕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成天是个活在理想中的人,也是个真正的性情男人,如果是女人,我也会爱他的,把他放到自己的理想里去。当然,做为男人我尊重他,并且与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为什么?”

“他身上的东西会唤醒你拚命想压制的东西。因为他有时候敢于尝试失败,而我能够预知失败,并且逃开,或者换一种新的方式,我有时候都不敢思考,因为我太精明了,太象一个现代人了,我们都不会象他那样去做一件没有结果与回报的事了。这就是我们与他的区别。”王青衣有些痛苦地说。他的眼睛显得很平静。

兰静半天没有说话,她把头靠在王青衣的身上。草原上开始起风了。他们静静地在风中望着火堆边上狂欢的人群。远处传来一声马的长嘶,那是野马在马棚里来回踢踏时的巨大响动。王青衣把衣服披在她的肩上,自语似地说:“想听故事吗?是一个我听来的爱情故事。”兰静不语,双目期待地看着他,同时眼里充满了种疑问,那意思是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