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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六佬翻着白眼说:“六爷我是好人,阎王爷要收也收你这样的。”

“他妈的,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来老子得再给你点颜色瞧瞧。”刘许一挥手,两个人把张六佬押解到一缸水前,然后把他的头猛地按了下去。

张六佬做着无济于事的挣扎,很快就陷入缺氧的状态,感到呼吸困难,脑袋里一片空白。这种空白状态持续了不久,一阵眩晕袭来,大脑里突然浮现出许多过往熟悉的画面,当那些画面一一闪过时,他晕了过去。

“他妈的,装死,给我吊起来。”刘许一把抓起张六佬,将他推倒在地。两名手下又把他给吊了起来,他耷拉着脑袋,死了一般。

“是不是真死了?”一名手下盯着张六佬,紧张地问。刘许被这话吓到了,没想到玩出火,慌忙上前去捏着他的嘴,又用劲拍了几巴掌,但张六佬仍然一动不动。这可把刘许吓得够呛,他喝令道:“快快快,快把人给放下来。”

可就在此时,张六佬突然一张嘴,猛地喷出一口水,水柱直冲刘许而去,劈头盖脸地喷了他一脸。

刘许抹去了脸上的水,抬手就是一巴掌,张六佬被扇得眼冒金星,可他看着刘许的模样,一时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你大爷,老子打死你……”被愤怒冲昏了头的刘许拔出了枪,可被手下给拦住了:“别,团长说人不能死……”

刘许这才收回枪,定了定神,眯缝着眼说:“小子,要不是团长有令,老子一枪打爆你的头!”

卢次伦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里,然后从墙上的暗格后取出一个外表陈旧的四方盒子,盒子外面是铜色的,镌刻着暗色的花纹,看上去异常神秘。

卢次伦双手托着铜盒,眼中闪烁着凝重的光。他凝神沉思了很久,然后把盒子稳稳地放在桌上,端详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露出一个油皮纸袋。他取出纸袋缓缓打开,又露出一条黄色的丝绸手帕。手帕上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手帕的背面则画满了一些奇怪的图案。

卢次伦把这张图称作“极叶图”,此图便记载着宜红茶的制作秘方,之所以取此名,是为美其名曰:宜红茶叶是东方极品,也是红茶中的极品。他捧着手帕,想起陈十三在路上跟他说的话,不禁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奈,同样也充满了悲伤,但想起茶庄的境况,他的心情却显得更加糟糕。要如何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这是他目前要做出的抉择,而这一刻的抉择,将决定着他后半生的命运,也将改变另外很多人的命运。泰和合将何去何从?卢次伦捧着极叶图,思绪恍惚。

田翰林亲自到大牢里看了张六佬一眼,当着张六佬的面,露出异常惊讶的表情,带着责怪的口吻问:“怎么把人给打成这样了?”没人吱声,全都耷拉着脑袋。

田翰林见张六佬双目紧闭,故意大声说道:“下手轻点,毕竟是卢老爷的人,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马本成陪着田翰林离开大牢,田翰林这才叮嘱道:“打归打,人可千万不能死。”

“您放心,那小子命硬着呢,死不了。”马本成说,“您是不知道,那小子仗着有卢次伦撑腰,嘴硬得很,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以为姓卢的有多了不起呢?”

田翰林微微叹息了一声,说:“卢老爷是好人,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吧。”

马本成冷冷一笑,道:“镇长,对付这种人可不能心软,现在只有大洋是最实在的,世道混乱,万一哪天战火烧到了南北镇,咱们就算是背井离乡,也得多备点银子吧。”

“差不多了,把人给放了。”田翰林突然说。马本成惊异地问:“为什么要放人?不是还有二十万大洋没交上来吗?”

田翰林眼神阴冷地说:“卢家有大难了,放人吧。”

马本成虽然不知道卢家将会发生什么事,但镇长的话不敢不听,转身返回大牢,冲张六佬说:“小子,算你走运,咱们镇长心地善良要放了你,也不知你祖上哪辈子积了德,烧高香吧。”

张六佬吐了口血水,露出满脸不屑的表情,冷笑道:“我张六佬大难不死,老天有眼啊!”

“赶紧乐吧。”马本成趾高气扬地喊道,“回去转告卢老爷,就说我马本成说的,改日我请他老人家吃酒。”

张六佬伤痕累累地回到茶庄时,卢玉莲一见他就心疼地哭了。大夫在给他上药时,他反过来安慰她道:“都是皮外伤,没事儿。”

“他们下手也太狠了。”卢玉莲哭泣道。卢次伦唉声叹气道:“六佬,让你受苦了,你这是为卢家遭的罪,我都记着呢。”

张六佬忙说:“老爷,这都是六佬自愿的,再说这点小伤真不算什么,又不是要命的事,比当初进土匪窝子那会儿可舒服多了。”

卢玉莲依然在哭,卢次伦年迈的脸上布满了阴云,他让张六佬先躺下休息,出门后找到陈十三说:“镇长突然放了六佬,也没说二十万大洋的事儿,我这心里实在是不怎么踏实呀。”

“叔儿,您是不是想多了,也许姓田的兔崽子想通了,想给您卖个人情呢?”陈十三说。卢次伦却摇头道:“虽然我平日里尽量避免跟那些当官的有过多往来,但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他们,田翰林突然之间放了六佬,我倒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南北镇只是湖南边陲的一个偏僻小镇,平日里根本无甚大官到此,不过近日却传来消息,湖南省警察厅厅长唐荣将来南北镇视察,这个消息瞬间搅得镇上炸开了锅,成了街头巷尾所有人的谈资,但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一个堂堂的省警察厅厅长,为何会突然光顾南北镇?莫非有大事将要发生?

几天以后唐荣果真到了南北镇,一时间,大街上到处布着荷枪实弹的岗哨,普通老百姓也只敢远远地看着车队驶过街上,却根本无法见到唐荣的真容。

“叔儿,听说唐厅长的老家在南北镇,但家里已经没亲人了,他这次回来,据说是为了祭奠先人,不过我认为不仅仅是为了省亲如此简单。”陈十三跟卢次伦汇报时说,“排场够大的,全镇几乎所有的保安队都出动了,南北镇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卢次伦的记忆中也是如此,一个省警察厅的厅长官职不小,来头更是不小,这排场的确也不小。

“叔儿,唐厅长那么大的官,也不会接见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陈十三揶揄道。

卢次伦叹息道:“我们跟英国人的生意黄了,俄国人跟日本人在中国东北打了一仗,虽然战争已经过去了好多年,日本人也战败撤退,但俄国人目前仍然在东北兴风作浪,我们跟俄国人的生意也越来越难继续,上个月有一批茶叶运去东北,却没想到在半道上被军队截获。唉,看来泰和合期数将近,我数十年的心血将要毁于一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