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7/10页)

加藤子是否知道她深爱着的两个男人,既丈夫和儿子,共同占有了一个女人,恐怕只有加藤子自己心最清楚了。她若知道,又没任何反应,恐怕也只能用日本女人逆来顺受的天性做最好的解释了。

八月十五云遮月,中秋佳节团圆时。

郑心清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独守闺房,倍感凄凉。加藤子极力相邀,郑心清婉言谢绝,她说平日里多在酒井家。这个夜晚,留在家中,给逝去的父亲、哥哥,多上几炷香,权当一家人团聚了。

快半夜时,酒井悄悄地来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担心郑心清寂寞,想在这个特殊的节日,慰藉下郑心清,待他进入闺房,一个子愣住了。

郑心清正俯在炕沿边,呕吐着,地上放着的铜盆里,有不少黄水之类的污物。

酒井快步上前问:“你这是怎么了?”

郑心清脸色蜡黄,嘴角沾有涎沫,顾不得擦掉。

酒井:“你是不是病了?哎,也怪我,三天没来看你……院门口有车,去医院啊?”

郑心清摇摇头,又呕了两口。

酒井真如老夫关怀少妻一般,在郑心清后背轻轻拍打着,此刻,任谁也不会相信,他竟是一个杀人的恶魔。

郑心清翻过身,平躺着,闭目娇喘。

这要是往常,酒井早就上炕脱个精光,可现在若是那番举动,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他坐在郑心清旁边,轻抚着郑心清的脸颊。

郑心清眼里涌出泪水,不知是被酒井温柔所感动,还是心里受到某种触动,最后,竟啜泣起来。

酒井更加惊诧了:“你……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好吗?”

郑心清放声大哭:“我……我怀上孩子了……”

酒井以为耳朵听错了,怔然地:“你……你说什么?”

郑心清几乎在喊:“你……你聋了?我说我怀上孩子,你没听见啊?”

酒井脸色瞬息万变,眼睛呈出刺人的光芒,盯视着郑心清:

“你……你说得可是实话,你……你真的怀孕了?”

郑心清停止了哭泣:“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能怀上孩子吗?我……我可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啊……”

酒井多年特务生涯,练就了处惊不乱的意志力,但这个消息太突然,令他心头禁不住一阵翻滚,说心里话,他确实喜欢郑心清,可也只是喜欢而已。对于郑心清的将来,他不是没有盘算,娶她,或以其他形式纳入酒井家族,那是不可能的。将来有一天他厌倦了,想做个彻底了断,选择什么方式和方法,这对一个老牌特务来说,并不难,譬如让郑心清步其父亲后尘……

郑心清抓住酒井的胳膊摇晃着:“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你得给我拿个主意,你……你发什么呆,你说话呀!”

酒井百密一疏,万没想到,他这个年龄,还会开花结果,所以,谈不上什么惊喜,反倒生出很多狐疑:

“你怀没怀孕,应该由医生做出诊断……”

郑心清:“你什么意思啊?噢,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儿,跟你逗哏呢?”

酒井:“不,不,我是说……”

郑心清:“我这阵子就觉得身子发沉、发懒,昨天我偷偷请一个老中医到家来,那老先生的号脉出了名的准,还十拿九稳地说我怀的肯定是个男孩……”

酒井眼睛闪过一抹光色,沉吟片刻,轻声地:“我……我冒昧地问一句,是我的吗?”

郑心清勃然大怒,点指着酒井:“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好吧,你走吧,我不会去找你的,明天我就抓付药,把这孩子打掉,不,我……我把他生出来,掐死!”

酒井忙说:“是我失礼,是我唐突,你……你已有身孕,千万不能生气……”

郑心清把头扭向一边,不想再搭理酒井。

酒井和声细语地劝慰一番,见郑心清脸还不开朗,最后,郑重地说:

“你放心,此事我会认真对待,并且很快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郑心清心里的酸楚,化作泪水,又流了下来……

次郎回来了,是被抬着回来的,且直接抬进医院。

郑心清赶到时,次郎已做完手术,处在昏迷之中,她扑到床边,哽咽着,轻唤着,护士示意地指了指次郎,郑心清这才发现,次郎的左臂不复存在。

加藤子呆然地坐看着儿子,她尚未从失去太郎的痛楚中走出来,现在又面临着伤残的次郎,作为母亲,遭受如此巨大打击,竟然还没看到她流泪,真是让人感到奇怪。

酒井来了,由医院的日本院长等人陪伴,长官视察般地站立着,看着儿子次郎,一句话没说,只是看到郑心清低俯着身子,握着次郎的手,他脸上不易觉察的抽搐一下,转身离去。后来,直至次郎出院,他没有再来。

次郎醒了,第一眼自然看到的是郑心清,嘴唇翕动,似有千方万语欲说,见郑心清眼角有泪,他艰难的抬起右手,给郑心清擦揩着。

加藤子说话,说出来的却是:“次郎,你很勇敢,也很坚强,你在前线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我和你父亲为你感到骄傲。”

次郎把目光转向母亲,凝视着,连声妈妈都没叫。

加藤子还想说一些鼓励的话吧,见儿子闭上眼睛有,她敛住口。后起身走时,步履蹒跚,但对郑心清说出的话,绝对是发自于肺腑,并且不住躬身施礼,感谢和拜求郑心清对次郎的细心关照。

次郎出院了,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径直去了郑家大院。主要因由,母亲三天前赶回日本本土了。

太郎死时,其妻有孕在身,近期就要生产,因她父母早逝,身边没有亲人。酒井偏爱大儿子,盼望儿媳妇能给大儿子留下个根,催促加藤子回国,前去照料。

郑心清自次郎入院,终日陪护,回到大院,白天搀扶着次郎散步,恢复体力,夜晚,帮次郎洗漱,安顿次郎入睡,她依偎在次郎身边,才算得到休息。

次郎看着日渐清瘦的郑心清,好生心疼,好个感动,只是他原本内向,这次身残,精神上所遭受的打击,难以表述。夜深人静时,他不止一次对郑心清喃喃自语:今世已没有任何所求,只望在郑心清身边,苟且偷生……这话一表明他对郑心清的深爱,二也暴露他悲观厌世,绝望的心情。

郑心清还没把怀孕的事儿,告诉次郎。

次郎却主动告诉郑心清一件事儿:“我在战斗中遇见了一个人,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郑心清笑说:“别卖关子了,谁呀?”

次郎:“此人是你的初恋……”

郑心清冲口而出:“马明堂?”

次郎点点头,他与郑心清相亲相爱到这种程度,不会有什么吃醋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