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我么?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了,哪儿还用得着去Y国发展?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再等等吧,再说着,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嗯、嗯……”
她有一句没一句颔首应着,看殷红的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像是白日的余烬在黑夜中熄灭。
Y国的名字不再能在她心里激起水花,原来过往的愿望早就烧尽了,她现在只是紧抓着一点恨意艰难闪烁,期待目睹仇人气急败坏的嘴脸。
等到夜色完全变暗,方熙玉果真气急败坏地敲开了老宅大门。
“涵山!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放着公司的事务不管,偏要躲在家里多管闲事、搅和起景澄的未来规划了?!”
如今儿媳给她找麻烦已经具体到了家里不开灯的地步,老太太一阵骂骂咧咧,摸黑找到了开关,开辟道路期间还踩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杂物。
等房间敞亮了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一圈都是相片纸叠成的纸飞机,离方熙玉最近的那架机翼上还印着儿子的笑脸,上头好大一个她的黑脚印,造孽啊!
肇事人悠然自得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眼皮子也不抬:
“什么叫多管闲事的?别忘了,我也是景澄的妈妈,当然有资格处理他的学业安排。既然他想跟老师出去深造,我推他一把有什么不好的?”
老太太气得气从鼻子里出:
“你还记得你是他的妈妈?这么多年都是我带的澄澄,你是为他学业好,还是就想把他挤出方家你自己清楚?”
澄澄。
真是好名字,爷俩都有这个字。
方熙玉越是恼火,孟涵山笑得越开心:
“歇歇气,婆婆,我一个做媳妇的,怎么可能把谁挤出集团?倒是你,是因为景澄出国生气,还是因为他不听话了生气?放心吧,姓方的都是你的乖孩子,最后不都是乖乖呆在家里。”
咬人的狗不叫,她既然直接跟董事长翻脸,那说明她已经咬下了一口肉。频繁出差,对夏茯严防死守的事情有了成效:
“比起澄澄,不如关心关心你的嘉诚。想想遇到亲爱的董小姐后,手里还剩下多少股份。”
孟涵山再次抿了一口红酒,随手抄过一张照片,三下五除二叠成纸飞机,朝方熙玉丢了过去。
“你!”
方熙玉指着儿媳的鼻子,下意识挥手要把袭来的异物打掉,但近了却发现上头图案又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只好不情不愿地挽着手臂地去捞。
可惜她毕竟年纪大了,身手远不如从前。
一阵手忙脚乱后,纸飞机“啪”地摔在地上,像颗熟透的烂水果。
……
孟涵山的回忆正式变成了一地纸飞机,就像热恋时希望爱人带着她远走高飞的愿望一去不返。
她赌过一次,那之后再也不抱有期望。她需要坚不可摧、一往无前,把仅剩的一切留给这个家里唯一无辜的受害者!
海外业务蓝图已成功落地,算上她手头的股份,以及方嘉诚那个蠢货被骗走的部分,方斯宇在公司的话语权可谓空前绝后——集团是你的,弟弟不会抢走你的东西,等到医学进步,你痊愈后就能得到整个方家!就算后面有什么问题,妈也会为了你把它们全挡下来的!
孟涵山语气激动,情绪饱满,喜悦到发狂。
她把一颗心挖出来递到大儿子手上,如果不够,她还有一身血液能抽给他。
快!把他们拿走吧!
但方斯宇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他端详母亲的脸,想:啊,她喝了很多酒,看起来没有睡觉,她累了,她瘦了……即便面带笑容,仍旧痛苦非常。
比起礼物,更像是把刀递到他手上,请他结束自己的苦难。
这让方斯宇感到万分迷茫,他再三确认:“一定要这样么?”
你已经彻底放弃他们了么?这样你的痛苦就能结束了么?
作为哥哥,他虽然说不上喜欢景澄,但也没到恨他的地步,为什么他就能和喜欢的人离开呢?叫人羡慕、嫉妒、还有些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母亲,她也不恨弟弟。
他其实能从她把弟弟塞给周鸿霞的举动里,看出她幽微的在乎,说到底,她只是没法面对小儿子罢了。
她太痛苦了,以至于有还有很多没法面对的东西。比如自身的幸福、理想,又或者他的真实想法。
在孟涵山沉默期间,方斯宇给出了另一条路:
“我不在乎这些钱,我只希望你能开心,能自由。景澄已经走了,我们也可以像他一样,离开这个家,去真正想去的地方。不要留在这里了,好不好?”
孟涵山说:“不好”,她不要什么快乐也不要什么自由。
毕竟真要那些的话,不结婚就好了,不生孩子就好了,不负责就行了。可那样就没有方斯宇这个人,也没有给他治病的钱了。
他一无所有来到她怀里,总要得到什么吧?
“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我得给你最好的。你到底也是方嘉诚的血肉,这是你应得的!真的离婚的话,分走的钱要怎么办!你的病要怎么办?!”
问题走进了死胡同,方斯宇听得喘不上气来。
他一难受就会去看办公桌上的小盆栽,那是涵山买给他的“守护天使”,看着据说能替主人吸走不幸的芦荟总能获得些心理安慰。
不幸的是他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就连耐活的芦荟也会濒临死亡。物似主人形,他原来觉得芦荟就是被天生心脏病折磨,随时会死去的自己。
可今天听来,它何尝不是为孩子扛下一切的母亲呢?
方斯宇望着那颗即将枯萎的植物,心里反倒有了主意:
就因为他的存在,她才被困在钢铁森林的一角,久久不能脱身。
他就是寄居在她体内的一颗毒胎,夺取了她的养分与幸福,而她的痛苦也同脐带缓缓缠绕他的脖颈。为了彼此苦苦支撑,却不得善终。
不能再这样了。
方斯宇决定在三十岁这年意气用事一把,听听这颗残破心脏的想法。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说:“好的,妈妈”,而是说:“我知道了,我想先处理一些邮件再回家”。
孟涵山 离开后,苍白的青年抱着瘦小的芦荟,开启了短暂的旅游。
公司的楼顶不行,他手下的无辜员工受不起这种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