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 43(第2/3页)

沈宗良为着守孝,住到了她的楼上,这么个美人胚子天天在面前,能不喜欢吗?

再者,且惠又是个蕙质兰心的,事事都周全,换了谁也要动心。

王字真用掌心搓了搓她的脸,“好孩子,伯母总是盼你好的。再喜欢他,总归还是学业和前程要紧,也不要太看重在爱里的得失,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这几句话虽是世故经验,也是再现实不过的道理。

且惠心乱如麻,一下子靠在了王字真肩上,“谢谢伯母。”

小时候与父母分离,幼圆总是来钟家,一住十天半个月。

她喜欢且惠有一对开明的父母,可她不知道,她夸过的最贤惠的董妈妈,在和命运的抗争里,早就是另一副模样了。

到了现在,反而是且惠羡慕她。

不因为这些外在的丰厚物质条件,单纯是她们母女像朋友一样的氛围。

会心平气和地给她忠告,会给她的恋爱支招,会坐下来面对面谈心。

但且惠还是没有讲,要是您是我妈妈就好了。

她不能这么说,对董玉书来说太不公平,她是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且惠明白,不管以何种标准来评判,她在成人路上吃的这一点儿苦,都不能与妈妈的不幸相提并论。于是她时常都在撒谎,说她没事,在学校很高兴,吃饭睡觉都没问题,很认真地学习,说一切来让妈妈放心。

苔藓绿地毯上,幼圆捏着嗓子学她说:“谢谢妈妈。”

王字真和且惠一齐笑出声。

她对女儿说:“你也是,谈恋爱妈妈不反对,但不要失去自我。”

两个姑娘大声回答:“知道了。”

王字真从旁边端出个橙色盒子,放到且惠腿边。

她说:“你生日快到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不用等拆开看,且惠一望即知价格不菲。

她摆摆手,“我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不可以的。”

王字真却说:“二十岁是整寿,算大生日了,重一点没关系。拿着,再不拿我要生气了。”

幼圆也道:“就拿着吧,王教授难得出一回血,别客气了。”

“好吧,谢谢伯母。”

吃完宵夜,且惠揉了揉胀气的肚子,“撑死了,我们出去走走?”

幼圆也同意,拉上王字真一起去楼下散步。

这季节秋色浓了,金黄的桂花密密层层地迭在枝头,掸在人肩上,厚沉沉的香味。

幼圆摘了一枝,“我们放房间里去吧,好香。”

且惠说不要:“人家开得好好的,被你摘下来,没几天就要枯了。”

她们热热闹闹说着话,侧边过去一个人影。

个子很高,身形清癯,穿了一身运动服在跑步。

且惠看了又看,还是不确定地问:“那是你爸爸?”

幼圆嗯的很漠然,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吧。”

“这么晚了还跑步,伯父身体挺好的。”且惠说。

王字真也笑得古怪,“你爸这几天,连晚饭也不吃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人都不想见。”

且惠猜到估计是闹了矛盾,没再往下问了。

但幼圆哼了声:“那个女孩子发配回了老家,他也没有一点丑闻传出来,爷爷这么豁出老命去保全他,还保出仇来了!回了家像进了仇人窝,谁欠了他的?”

且惠惊讶地回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心里一直尊敬的,身上最具风雅气度的冯伯父,终于也变成了这样。

她知道这样不礼貌,也克制地不去看王字真,免得叫伯母难堪。

但王字真很坦然,早把她当家人一样。

这些事就算她不说,且惠也会从别的地方听到。

风吹起她的湖蓝衣角,王字真虚弱地笑了笑,“所以我跟你们说,不要在爱里面太计较了,人心是会变的。”

且惠想开口安慰两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张了张嘴,“伯母......”

明白她的心意,王字真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去睡吧。”

她们两个回了房间,并排躺在床上说话。

且惠的手指绕着头发,忽然问:“你妈妈想过离婚吗?”

幼圆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没有,她说不可能就这么把冯夫人的位置让出去,知识分子骨子里的清高,是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人们眼中的弃妇的。”

且惠翻身起来,“伯母提离婚,那叫什么弃妇,你爸才是弃夫。”

窗外半旧的纱灯摇摇晃晃,幼圆摸着她的头发说:“你这么想,我这么想,外人也能这么想吗?这个社会对女性的偏见太大了,妈妈真离了婚,那起子人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她躲在冯夫人的名头下,至少留了个体面。”

过了会儿,且惠又讪讪地躺下去。

她心想,这样的体面要它来做什么?

幼圆转了个身,又哀哀切切地说:“更何况,我那几个舅舅不争气,都指着我爸的扶持。”

且惠点点头,她懂得。

尊贵体面都是虚的,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利益才是实打实的。

幼圆打个哈欠,拍了拍她的手臂,“睡吧,很晚了。”

“嗯,晚安。”

第二天清早,一勾纤细的新月挂在天上,就快从云边坠下去。

且惠醒得比平时要早,幼圆颠三倒四说了一夜的梦话,她都没怎么睡着。

她起身穿好衣服,穿过庭院出去时,冯家一个人也没起。

且惠径自出了大门,也没有打给方伯,自己叫了个车回去。

沈宗良喝了那么多酒,她担心他胃疼。

昨晚他打电话来,正好她在外面散步,没接到。

后来且惠也没给他打回去。

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沈宗良也没有错,但她就是不高兴。

可能爱上了这么一个人,就是会加倍的敏感多思。

她小心揣着的自尊和对他强烈的想念在打架。一个要她拿乔,不许这么快赶到沈宗良身边去;另一个让她别硬撑了,明明就连做梦都在惦记他。

且惠下了车,她拎着包,走在清晨飘着炊烟的胡同里。

抛开小时候不谈,这是她回来上大学以后,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这座浸染八朝烟水气的古都,仿佛真有了她的一个家,而她的爱人正在等着她。

她到了那两尊石狮前,门扉半掩,露出一角浓厚的绿荫。

且惠推门进去,朝打扫落叶的佣人问好,“早上好。”

隋姨在后厨安排完早餐出来。

她说:“钟小姐,你回来了。”

且惠点点头,“沈宗良起来了吗?”

“应该没那么早。”隋姨说:“昨天二哥儿喝多了,折腾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