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chapter 79(第2/3页)

且惠心里乱得很,她小声说:“他是什么脾气,我清楚。”

“那你更应该知道,他不会是你爸爸。可即便庸懦如你爸爸,你们还是有一段很好的日子。这样拿你父母的婚姻去套,公式错了,控制变量错了,结果当然也是错的,爷爷说的对吗?”陈云赓转过来看她,慈爱地问。

她拼命地点头。

陈云赓望了她很久,最后才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好孩子,小时候受了那么大罪,长这么大了,你也稍微顺一顺自己,要不然太苦了。”

他说完,一直守在旁边的元伯就来扶他,“去休息吧,您今天说了太多话了。”

陈云赓点了一下头,二人往园子深处的卧房里去了。

且惠独自在廊檐下坐了很久,沾了一裙子的栀子香。

她失神地抬起头,伸手接住了一片从枝头落下的梧桐叶,嫩绿的叶子厚厚一片,手掌般的纹路清晰可见。

从十岁以后,她好像就在不停地赶路,思考怎么空手夺下生活的白刃,有时候真的很想歇一歇,暂时忘了自己的处境。

但这是不被董玉书允许的。

她不怪妈妈,只是遗憾因为亟待出人头地,而一再被矮化的生命体验。当其他人在环游世界、呼朋伴友甚至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虚掷光阴的时候,陪伴她的只有一张办公桌、一盏灯,和案头堆积如山的工作。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她活的一点也不成功,只是个不自由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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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惠比沈宗良要晚两天到江城。

周四晚上,她在总部熬了个大夜,凌晨才从大楼里出来,请同事吃了一顿宵夜。

喝啤酒的时候,温长利玩笑说:“要是小钟能留下来就好了,整个部门的工作效率都上去了,明天我就跟沈董打报告,把你借调过来。”

“好啊,只要沈董一签字我就来。”且惠举着两串烤肉,应和他说。

她周五下午的航班,太阳落山了才到抵达。且惠推着行李箱走出来,看见半边天色都隐没在诡丽的红晕里。

沈宗良来接她,且惠看见他的车子,快步过去。

她看了看表,狐疑地瞄一眼他:“哪里有这么快开过来啊?你早退了吧。”

“今天在市里开会,一散会就过来了。”他开了车门,一把将她推进去。

且惠坐好了,等着他从另一边上来,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在没关窗的车内接吻。

沈宗良担心她走了一路,力道也是紧一阵松一阵,不敢一直太大力。吻得重了,且惠就呼吸明显变得困难。稍松一松,她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起来,不停打湿他的下巴,像没满月的小猫喝水一样。

后面的车没耐心地摁了摁喇叭。

沈宗良捏着她的后颈,让她停下来,“这位扰乱交通的小姐,该走了。”

且惠把额头贴在他手臂上,吃吃地笑。

笑了一会儿,她仰起脸,说:“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沈宗良捏了捏她的手心说:“在北边没顾上,到你们江城吃点儿新鲜的。”

“不可能。”且惠表示她都已经吃过了,“我回来好几年了,这里没什么新的东西,都是老调重弹。”

他浮夸地反问:“噢,真的吗?会不会是你这个消费等级......”

“侬撒意思啦?”且惠骤然蹙起两弯眉毛,气道:“请问你在看不起谁呀?”

沈宗良忍不住笑了起来,矢口否认:“首先,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其次......”

且惠还在瞪着他,“还有其次?其次什么呀?”

沈宗良说:“叉腰的样子很可爱,以后多叉。”

很像一只强逞威风的小老虎,只可惜还幼年期。

她往下看了自己一眼,两只粉拳头果然抵在腰上。

且惠立马放下来,不自然地拍了拍手,又去拨头发,“才不叉呢,我是文化人。”

沈宗良把她的手握住,递到唇边亲了一下:“这两天在总部累着没有?”

且惠说:“还好,反正在哪儿都是卖苦力。我提醒你哦,温长利说要把我调过去,还想你同意呢。”

“人家讲笑的,不要把这些闲谈当真。记住了,除非正式找你谈话,否则都是假的。”他摇了摇头,又说起另外一件要紧事,“倒是这次信托副总的竞聘,关鹏说你连名都没有报,为什么?”

“我不想每天去应酬,再喝得醉醺醺回家,就为谈成个项目。”且惠仿佛已经预见到那种日子,嫌弃地说:“而且要和吴总搭班,我也不喜欢他这个人,所以就没考虑。”

沈宗良认真听完,面容语气都严肃起来:“我说两点,第一,在企业里做不出业绩,只是专业水准高,是很难出头的。况且,因为看不上某个人就放弃工作机会,孰轻孰重?”

“工作机会重。那第二呢?”且惠还有些不服气的,小声问。

他说:“你看主要部门的这些负责人,有几个没在业务条线待过?除非你打算一直当这个合规部副总,每天就写写材料看看合同,等小田退休了,你再接手干几年,那当我没说。”

她被教训得哑口无言。

且惠低了半天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裙面上的水溶蕾丝。她说:“那我学的就是法律,我对合规工作是有感情的,你让我去做管理,我不行也不乐意。”

小姑娘对法律事业的这份执拗,让沈宗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几乎是恳求的口气:“我的小祖宗,只埋头钻业务是没用的,顶多评你个集团骨干,给你颁张奖状了不起!你非得学会怎么打理人事,才能一路走得顺,走得远,知道吗?”

“不知道。”且惠朝另一边扬起下巴,“我在律所的时候,就只要做好事情就好了呀,也没这么多名堂经。”

沈宗良反问她:“问题这是在瑞达吗?正相反,华江不是给你端着高知的架子谈理想的地方,没人会看重你有多热爱你的专业。在我和总部对你的综合考核表里,更没有一栏,是叫做情怀的。”

知道他是掏心掏肺为自己好。且惠也和他交了个底,“其实我当初来华江,是因缘际会,妈妈要人照顾,我不得不辞掉香港的工作。只是管业务还好,但人情往来什么的,我弄起来真的好吃力,好几次都想辞职了。”

在华江这两年,但凡男领导们开口要她陪着去应酬,且惠就觉得头大。

她宁可在办公室点灯看提交上来的法律合同。饭局上,她也很怕碰到那种交际尖子生,烘托得她自己好像很清高,察言观色、找机会敬酒、说奉承话这些,真的会要了她的命。而这份清高在大多数人眼里,前面是要加个假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