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战(第7/8页)

林崇美也自觉失言,向黄四保解释:“我们是作为一种意见来谈谈罢了,你当真会留着这位区长来找我们的麻烦?来,喝酒!”

突然,布门帘一掀,一个小土匪探进头来。他是在区政府门口再度响起机枪声后派去探问消息的。他一进门,立刻把里面三个匪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区政府跑出去两个人。”

“跑到哪里去?”黄四保大声追问着。

“向县城那边跑去。”

“他妈的!这小子真混蛋,一个连守那么一个路口都守不住,老子非干掉他不可!”黄四保怒冲冲地回头抓起林崇美已放回桌上的酒壶,一口气喝干了半壶酒,把衣服向地下一掷,对林崇美说:“司令,你等着!我去干掉一连连长,回头冲进区府,活捉王群,前来见你!”不等林崇美回话,他就冲往外面,小土匪吓得急忙闪过一边,让开了路。

“站住!”林崇美看见他那股劲头,虽从心眼里高兴,但还是用严厉的口气喊住了他。然后,命令他道:“回来,坐下!”

黄四保咽下了一肚子的气,回过头来,用血红的眼睛,瞪了这位上司一眼,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

林崇美不慌不忙地说:“不用急,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莫看一时的得失。敌人虽然占住了两个山头,粮仓没有打开,区政府久攻不下,如今又让逃走了两个去县城送信的;但是这些,都不是战争的胜负关键。当年拿破仑将军曾说过:‘兵家之胜负,要看最后五分钟。’现在,虽然让他们逃出了送信的,但是王牌仍在我们手里,最后五分钟的胜负,还是决定于我,而不是决定于敌人。”

“为什么?”黄四保粗暴地问他的上司。

“对,我就要讲这个。”林崇美仍然胸有成竹地说,“去县城送信的,走了不到一个小时,而且现在县城还是空的,共军被拖在西山,那里离这里有四十五里路,不会一下子赶来。现在,应该叫弟兄们大吃大喝一顿,鼓足士气,然后,集中火力,猛攻区府。必须很好地利用地形,用火攻!哈哈,哪怕这位区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挽回他失败的命运!”说到这里,他又自我安慰着说:“我们的友军攻打恭城时,也是经过很久的血战才取得胜利的。”

苏振才听完了林崇美的话,提醒一句说:“敌人会不会在送信的到县以前,就从西山抽调部队过来?”

“这个不会。因为,从现在的情况分析,敌人的兵力是不可能同时应付我们两方面进攻的。他们企图先结束西边,再回顾东边。这样,我们就应在西边的战事结束前,把县城占了。如果他们真会现在就从西边撤兵,那也好,我们即使打不下县城,也可解西山友军的围,这不也是一大胜利吗?”林崇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后,又望了望黄四保,看他这位得力营长的反应如何。

果然,林崇美胜利了,黄四保高兴地端起了酒杯:“来!”

三个酒杯高高地举到桌面的上空:

“干杯!”

酒杯集而又分。正当匪徒们兴高采烈的时候,忽然,巨雷般的“轰隆”一声,震得他们不约而同地坐了下来,三个人的酒杯同时跌到菜盘里去。接着,炮声、机枪声、手榴弹声,响得震耳欲聋。

一直待在一边未敢作声的小土匪正想出去打听消息,外面几个守卫的匪徒慌里慌张地涌进来大呼大叫:“解放军来了!”“快跑!走后门。”

这突然而来的消息,使林崇美大吃一惊。他一时心境非常矛盾,不知怎样才能脱险,而又能在下属面前保持自己的尊严。盘算了一会,他把心一横,一声令下:“给我打回去!”仍是光着背的黄四保一听,高举着驳壳枪从房内冲出,林崇美也在卫士们的保护下,跟了出来。房内,剩下了苏振才,在急急忙忙地收拾着残羹剩菜。

大街上,数百名匪徒,正潮水似的从区政府那边涌回,迎头碰上了黄四保。黄四保愤怒地举起手枪,“砰,砰!”地一连几枪,打倒了四个匪徒,然后,大吼一声:“回去!”

人流涌向西去。在黎明的晨光中,黄四保忽然发现,冷指导员正身先士卒,从区政府那边冲来,同他并肩前进的是一位身穿灰制服、有着一张白净面孔的青年。这个青年以惊人准确的枪法,在射击着刚刚转回头的匪徒。两个青年人,同样生龙活虎地驰骋纵横,不可抵挡,一时使黄四保感到吃惊。他正准备冲上前去,决一死战,只见面前的匪徒,纷纷举起枪来,准备投降,而背后又有人上去拉住了他:“黄营长,司令要你快撤!”他猛然回头,见是黄自心。再一细听,两边山下的一、三团分明已撤走了,他很可能立刻就有被包饺子的危险。于是,身不由己地顺着又一次涌过来的匪群,向东流去。

黄干被黎保从粮仓叫上山去,会见了解放军的徐连长和张排长等人。连长立刻做了布置:除留一部分人守住山顶外,其余的解放军和民兵,都下山去,悄悄埋伏在圩镇东北角的大路边的稻田里。

炮声一响,土匪就一股水似的从镇上流了出来。黎保抬起头,低声地骂道:“他妈的。这回老子要给你们做生日啦!”

“黎保,不要暴露目标。”黄干忍不住向黎保发着脾气。

“就他爱出风头!”莫大刚在一边插进了话。他只顾注视通过枪的准星瞄准匪徒,头也没回一下。

“你说我个卵!”黎保小声地说着。

“不准讲话,吓跑了土匪得负责。”又一位民兵插进话来干涉了。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休,像传染病似的,骚动了整个民兵队伍。不少人,本来是制止别人谈话的,却禁不住自己也说起话来。一颗颗的心,像被系在一起似的,一处动了,处处都被牵动着。在他们的心中,天地之间的一切,似乎都不再存在,唯一值得注意的, 就是匪徒们的到来。

黄干的心情,也同别人一样在激荡着,而且比别人更加焦急:为什么听到了响声还不见人?莫非他们不从这里经过?莫非发现了我们,临时改了道?其实,他们在那里仅仅等了几分钟的时间。

忽然,脚步声响到了耳边,张排长压着声音喊:“准备射击!”霎时间,大家屏住了呼吸,周围马上安静了下来。

“一个、两个……”黄干心里紧张地数着。眼看着一个个人影,通过他的瞄准线,跑了过去。他几乎要开枪了。而张排长怎么还不下命令呢?

大群被胁迫的群众过去了,大队土匪出现在面前。“打!”张排长一声大叫,枪声,手榴弹声,骤然像山崩地裂似的罩向匪群。已经吓破了胆的土匪,被这么迎头一击,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择方向地乱窜乱撞。有的慌忙跪在解放军面前投降了。溃散的土匪向东南西北四边散去。解放军和民兵立即冲上前去追赶,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活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