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围(第7/8页)

突然,黄容从惊恐中醒悟过来,她说了一声:“我去找人接应!”就飞奔下山去了。大家明白她要到枫山村去搬救兵。

黄容下了山,像生了翅膀似的,一下子就跑了两里路。忽然看见西面有一群解放军,飞快地向马背山前进,仔细一看,王群也在中间。她高兴极了,飞上前去喊道:“区长!快呀!徐翠在农会里,土匪放火了。”她急得声音也走了样。

王群一见黄容,惊异地问:“你从哪里来的?”

黄容顾不得细讲,只是说:“我们村上的民兵在东边山上。”

王群忙对她说:“你立刻回去,告诉民兵不要死拼,避免伤亡,只要牵制住敌人的力量就行了。快去!”黄容走后,王群又对张排长说:“准备开炮!我带队伍冲上去,你负责掩护!”他回头又对小黄说:“到了紧要关头,莫忘了给我马枪。”小黄答应着。王群把驳壳枪一举,带领着队伍飞快地向着浓烟弥漫的地方插去。

浓烟一团团地顺着楼梯卷了上去,火舌迅速地向上爬着。楼下的匪徒们,不住地向楼上放着冷枪,大呼大叫地祝贺着他们的胜利。

火舌卷噬着楼板,它像一群凶恶的猛兽似的向徐翠和黎保扑来,滚滚的浓烟,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们吞没。徐翠这时被烤得满头汗水,蓬乱的头发,一把把地粘在脸上。她高扬着驳壳枪,蔑视着扑来的“猛兽”:“黎保,我们冲下去!”

“冲下去!”

黎保答应一声,就抢先从浓烟滚滚的火海中冲到楼门口,一下子跃进了匪群中,挥舞着那锋利的刺刀,左右刺杀着。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那些正在手舞足蹈的匪徒们四处乱窜。徐翠也在这一片混乱声中,紧随黎保,跳到院中,向那些仓皇逃跑的匪徒猛烈射击。

黄四保脸暴青筋,把驳壳枪一举,两眼一瞪,在大门外大声嘶叫起来:“活捉徐翠!我要抽她的筋,喝她的血,剥她的皮。”同时,他的枪口对着那些往回跑的匪徒吆喝着:“回去!老子要枪毙你们!”

匪徒们又一次围了上来,把徐翠与黎保逼近矮墙旁边的石槽后面。眼看束手无计的时候,一声巨响,从街前传来。接着,机枪声,步枪声,响成了一片,炮弹一个跟着一个呼啸地从空中掠过。正在用刺刀逼着黎保和徐翠缴枪的匪徒们,哄的一声,又向后退去。

徐翠清楚地觉察到:解放军来了。她从石槽边跃起,准备追击敌人。不防黎保一把将她拉下,说声:“注意!”徐翠向前望去,只见黄四保挥舞着驳壳枪,又一次向匪徒们咆哮:“回去,回去,解放军打不进来。司令说了,捉住徐翠,大洋一千;捉住黎保,大洋五百!快上!”于是,匪徒们又大吼大叫地冲上前来。

突然,南山口上的匪徒,像山洪暴发似的,崩溃下来。一片混乱的声响,把一个个匪徒吓得神魂不定。他们再无心理会徐翠和黎保了,争相往后逃命。尽管黄四保声嘶力竭地喊:“开枪!”可是再没有人听他的了,同时,逃命的人流也把他推到大街上去了。

徐翠和黎保解了围后,迅即尾追匪徒,又消灭了他们几个。出到大街,向北一望,只见匪徒们一股污水似的向北流去,解放军与枫山村的民兵,紧紧地在后面追赶。

徐翠正欲上前去和大家汇合,后面有人一声紧似一声地唤她。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王群。不知怎的,这时她的眼泪滚滚而出。两人相对望了一下,谁也没说话,好像双方的心情,通过那么短促的一望,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把土匪追了一程,在马背山打扫了战场,开了会,莫家山与枫山的民兵,都分头回村了,解放军也先回了圩镇。王群、徐翠和黎保、小黄等走在最后,在傍晚时分,才慢慢地从马背山返回区里。

王群和徐翠走在队伍的后头。两人都在默默无声地走着。

徐翠发现王群的情绪不好,心里猜想:是今天的事情影响的吗?不会,记得土匪暴动打区政府时,情况那么危急,他还是很乐观的。也许别有心事,可是她怎么也猜不出。她无聊地伸手从路边拔起了一株开着小白花的野草,把那细微的茎儿,插进牙缝,然后,一节一节地把草茎咬断,吐了出来。她翻来覆去地想:王群在想什么?

走着走着,徐翠实在憋不住了,就小心地问一句:“你想什么呀?”

王群的感情一下子被触发了。他又怒,又怨,而又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好吧,我给你提一点意见。”话一出唇,他已觉察出,自己是极不冷静的,随即又用比较缓和的语气说:“当然,我们都是党员,我相信你不会……”不会什么呢?他一时选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只好把话中断了。

徐翠这才知道,王群是生她的气。大概是因为她独闯马背山之故。但,自己是不是错了呢?她尚难肯定。可是,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到什么值得使王群生气的地方。她不由地忐忑不安地答道:“有意见就提吧!我虚心接受。”

王群用严厉的口吻说:“不错,你是对工作负责,但是,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依我看,这叫作严重的对党不负责,党培养你这样一个干部,是煞费苦心的。你今年才十九岁,今后还需要你为党做很多工作。而你,却轻易把自己送进虎口,这像话吗?一句话,你应该认识到,你今天冒冒失失跑到马背山去,是一个错误的行动。老实说,我们所以现在能在这里走路、谈话,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侥幸。不然,后果是什么,你自己也会知道。”王群简直是越说越恼,越说越气:“你知道吗?不久以前,和我一起南下的四位同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遭到毒手的,地委已经发出过通报。我们能不加倍提高警惕吗?”最后,他说:“你说吧,应该怎么办,应不应做深刻的检讨?”

徐翠一直默默不语,听了王群的意见后,不由得鼻子一酸,几乎流下泪来。她深深地感到:和自己同行的,不仅是一位严厉可敬的领导同志,而且是一位像关心同胞妹妹一样关心着她的兄长。她由小到大,受尽地主的折磨,谁曾关心过她啊?只有党,只有像父兄一样的上级同志,才这样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体贴她。因此,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推心置腹地摆在王群面前。但,她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做着检讨说:“你的批评极好,我愿意接受。我只是考虑在秋征动员大会上所做的保证,却没有重视你的意见。我愿意接受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