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皇上近来常有要事, 需要经常往返宫中,走的还是鲜少有官员往来的碧华门。
入宫门后,再乘坐銮驾回养心殿。
今日, 十数个抬轿的轿夫,照例候在碧华门内等着,约莫未时二刻的时候,皇上高阔伟岸的身影,由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上踏了下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个童稚软萌, 长得如年画娃娃般的男童, 随之由厚重的车帷后蹿了出来。
那双眼睛充满了灵气,眸光中闪烁着好奇与兴奋, 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奶声奶调问道。
“李伯伯, 此处就是皇宫?
我真的可以进去捉迷藏,骑大马么?”
“自然。
你想在里头做什么都可以。”
孩子现在还并不明白, 这座巍峨皇城究竟代表着什么,只是以往在容国公府时, 见郑广松与郑明存每日往返皇宫上朝,所以便对皇宫充满了无限的向往而已。
在此之前,他被李秉稹单独带出去骑射过几次, 再加上那晚母亲道二人已经在一起了,所以孩子心中, 已是将眼前男人视为父亲。
只是还未改口罢了。
其实相处的时间越久, 孩子就对李秉稹愈发钦佩。初见时只觉这个伯伯长得俊, 后来还发现他文采好,武功强。
现在居然连皇宫都带他来了。
……这可是之前他同祖父、父亲央求了好久的事儿, 他们都无法办到。
所以李伯伯真的好厉害。
“为什么皇宫的墙是红色的,与别处都不一样?”
“因为红色代表喜庆,繁荣,尊贵,并且也有驱邪避凶的作用。”
“为什么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裳?”
“这是为了维持统一的秩序与礼仪,方便管束。”
“咦,为何这里有两口这么大的水缸?”
“这些缸中装着水,是主要是预防宫中发生火灾,也有镇宅辟邪的用意……”
……
辰哥儿乍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下意识就会格外亲近李秉稹,睁圆了眼睛四处打量,只觉得处处都新奇。
李秉稹并未觉得丝毫不耐烦,全都一一作答。
其实早在得知真相的那天,李秉稹就想带辰哥儿入宫了。
这孩子身为龙裔,本该就生活在这天巅皇城,被万千仆婢簇拥着,在繁华富贵窝中长大。
母后在后宫殚精竭虑许多年,自他登基后才略略心安些,原本应该好好颐养天年,却一直操心他的婚事与子嗣。
今日便将辰哥儿带入宫,好好宽一宽老佛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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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头。
太后入宫之后的头一件事,就想寻皇上说说话,可命人去养心殿走了一遭,人竟然不在?
这委实让太后惊诧。
毕竟以她对儿子的了解,他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养心殿处理政事,且如今内忧外患都解决得差不多了,理应也不会去京郊外巡军。
那皇帝好端端的,是去了哪里?
若直接去问养心殿的人,他们必然不敢泄露皇帝行踪,可太后在后宫浸淫多年,在许多察觉不到之处,安排了些亲信与眼线,唤过来一问便知。
“回禀太后,皇上自您离京祈福后,这半月以来,都留宿在永安街的一间暗宅中。每日都是官员下值后换身便装出宫,翌日清晨又在上朝两刻钟之前回来。
庄总管下了令,嘱咐在养心殿伺候的所有人,不准将此事外传。”
夜宿在宫外?
那必是皇帝在外头金屋藏了娇。
但以太后敏锐的嗅觉,瞬间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皇帝就算看中了个女子,大可直接给个封号,一顶小轿抬入宫来。
何至于如此奔波往返?
原因无外乎只有一个:那女子身份不便,见不得光。
太后忽想到了什么,捂着胸口,吓得心脏跳空一拍,急急发问,“那暗宅中究竟住的是什么人?……莫非是什么暗娼妓子,名满天下的花魁?”
“倒也不是。
……住在那宅中的女子,太后也曾见过,便是之前容国公府的嫡长媳,那位入宫燃灯祈福的徐娘子。”
什么?
怎得会是她?
这个答案显然是出乎了太后意料,她瞳孔骤紧,两道弯如细柳的眉毛,立时拧在了一起。
尤记得在离京前,也不知容国公府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皇上竟意欲灭郑家全族……莫非是就是因为那个徐娘子不成?
那徐温云瞧着倒是个老实乖顺的孩子,未曾想竟是个如此手段高明的狐媚子,胆大包天,竟敢勾引到皇帝头上去了?
皇帝也是猪油蒙了心。
那么多家世清白的秀女,看上谁不好,竟看上了个朝臣之妻?也难怪只在宫外置了个宅子养着她,若是当真让她入了宫……巧取豪夺,君夺臣妻这一出,岂非要受天下人诟病?
太后将这些念头在脑中过了一遍,只觉被气得头晕目眩,心中积着一团火,抬高手掌蓄力拍在金丝楠木桌面上,冷声道了句。
“待皇上回宫后,叫他立即来见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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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头。
銮驾才过了碧华门,李秉稹就收到了太后的传信,不过因为身边带着辰哥儿,所以他并未立即前往慈宁宫,而是先带孩子在宫里熟悉了一番。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眼见孩子适应了些之后,他才让乳母好生侍奉着,又命庄兴寻了个几个半大的小内监,在旁陪着辰哥儿……待一切打理妥当,他才往慈宁宫赶去。
辰哥儿的身世,断然是瞒不住的,且太后回宫已有小半日,指不定已经打探出了些细枝末节……
李秉稹心中这么想着,撩袍踏入殿门,果然就见母后脸上一片愠色,他只先装作看不见,一如以往般上前颔首问安。
“儿子给母后请安。
母后为国祈福,一路舟车劳顿,必是辛苦。”
以往太后若是听了这话,必然觉得心中熨贴,可今日有气,做不来什么慈母的姿态,只鼻腔中轻呲出口气,冷道了句。
“本宫确是辛劳。日日山中修行,粗茶淡饭地吃着,每日都要将佛经颂上千百遍,为的就是向上苍祈求国运昌隆。”
“而皇帝却将本宫离京前的嘱咐,全都抛诸脑后,放着宫中正经儿的嫔妃不宣召,魂儿却被个宫外的臣妇勾了去…
皇帝,你这是肆意妄为,倒行逆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