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地主之谊(第2/4页)

“薛白现在住的宅院是谁的?收回宅院,将他赶出去。别以为这是小事,这能摧毁他的威望,打击他的信心,还能让我们更好地监视他。”

“我们该让这偃师县没有任何他的容身之地,为他做事的人走在路上,你们都应该把路堵住,因为偃师县连沿街的商铺都是你们的。”

“不必舍不得花钱,把仓库里的粮食拿出来,分发给城中百姓,毁掉他的声誉。这些人是最愚蠢且最见利忘义的,让他意识到连百姓都不站在他这一边,是对他心理最大的打击。

“我们做的都是合规矩的,该让他像深入泥潭一样不能自拔……

高尚有一瞬间的恍神,回想起过去辅佐李齐物时的经历。他深刻明白一个官员到了地方,是绝对不可能抵抗当地世绅之力的。

聚议之后,高崇的首级与尸身也被挖出来了。

当时刁庚是把首级和尸体一起运来的,尸身就埋在乱葬岗,首级则是给了宋家祭奠宋励。至于如今还找不找得到,总归是由着宋家怎么说,高尚已不可能认出来。

宋之悌把为自己准备的楠木棺材拿了出来,给高崇披了华衣,重新下葬在邙岭。

高崇死时,极尽潦草。死后数月,第二次的葬礼却又极尽奢华,躺的是王公重臣的棺椁。

“义兄!”

“魂兮归来!”

高尚拜倒在坟前,泪如雨下。

“我自幼失怙,茕茕孑立,是义兄收留我,以高氏宗门,引我置下,入籍为兄弟,我之身份、姓名,皆义兄所赐……鸣呼哀哉!”

“深恩未报,深恩未报!杀我义兄者,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三根香线插在坟茔前还未燃尽,管事来禀报称有人来找高尚。”

“找我?”

高尚十分诧异,心中有个直觉,能这么快找来,该是薛白的人。但来的却是个年轻矫健的汉子,自称是二郎山樊牢手下。”

“樊牢?”

高尚不由诧异,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问道:“你姓甚名谁?哪的那年轻汉子像是微微错愕,没想到高尚会问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答道:“小人胡来水,是陕州、平陆县人。”

高尚问道:“平陆县?知道为何叫平陆县吗?”

胡来水应道:“知道,以前叫大阳县。后来,太守修漕运,烧列山石,挖出了一把上古铁戟,上面刻着‘平陆’两个字,是大祥瑞,就改了县名。”

高尚闻言微微一笑,因当年就是他给李齐物出的主意,献上了祥瑞。

“你是陕州人,为何跟着樊牢。”

“那年开凿三门峡,水涨得厉害,我阿爷在岸边拉船,被黄河水卷走了。我刚十六岁,跟人跑商,在二郎山跟了帅头。”

“你今年几岁?”

“二十四。”

高尚这才点点头,知道修漕运是在天宝元年。如此说来,胡来水的遭遇还与他有关,但他已习惯了,李齐物当时是河南府的重臣,随便一个决定就能影响了许多人的一生……就像蝼蚁。

“樊牢如何知道我来偃师了?”

胡来水应道:“前段时间,出了一些事,帅头自认对不住高郎君,特让小人在偃师县等着。他说,郎君一定会来为义兄报仇。”

高尚脸色冷淡下来,道:“他既然知道,还不把刁庚交出来?!”

他当然知道刁庚,因他才到偃师就得知了刁庚是怎样拿着高崇的首级到县衙请赏、招摇过市。

“请高郎君听小人解释,高县丞并不是刁庚杀的……”

“还想骗我?!”高尚故意施压,身后的侍从立即便拔出刀来。

胡来水骇然,说话时声音都在抖,道:“是,是是……帅头……亲手斩的高县丞。”

“是吗?”

“高县丞成了逃犯之后,便投奔帅头。后来,薛白想要买铁矿,高县丞便让帅头带着他到伊洛河边,没想到还是被薛白找到了,威逼帅头把人交出来。”

“然后呢?”

“帅头不愿背叛高县丞,可薛白不停逼压,高县丞先动了手……”

“够了!”

高尚知道以高崇的性格确实不会坐以待毙,他这义兄有些太过狂傲受过。

“到底是谁杀了我义兄?”

“是,是……帅头。”

“还想骗我?”

高尚看得出胡来水在说谎,他也了解樊牢的性子,有担当,愿意代人但这次,樊牢也当不起。事情已经闹开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必须恩怨分明,给对他恩重如山的义兄报仇。

“回去告诉樊牢,把刁氏兄弟的脑袋交给我,否则我踏平二郎山。

胡来水感到杀气逼来,连忙应下,落荒而去。

高尚与宋之悌低语了两声,宋之悌遂安排人缀着,胡来水没到偃师县城,而是一路到了码头,找了小船渡河,往南面去了。

入夜。

薛白正在翻看公文,听得敲门声响。

“郎君,回来了。”

施仲说着,引进了一个黑衣短褐打扮的年轻人,正是胡来水。

“没被人盯着吧?”

郎君放心,我是绕了一大圈才回来。”

薛白引着胡来水入内坐了,亲手倒了一杯水,详细地问了他见高尚时宅院寂静,渐渐到了天明,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门外已聚集了一大堆人,担架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

有锦袍中年跪在担架边。

“恳请薛县尉把宅院还给草民的阿娘!”

突如其来的哭喊声把宅院中的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杜五郎与薛运娘正在收拾去洛阳的行李,听到动静,连忙跑到门外,只见气氛已经沸腾了起来。

“宅子是县署要我租给县尉的,我阿娘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啊!”

“这么大的宅子,每月给两百钱!”

我没说我不愿意,可我阿娘如今病情加重,唯盼着能回到熟悉的宅院居住……”

杜五郎听得头大,上前就去与他理论,但再抬头一看,见到外面的百姓指指点点,忽然想到,这不就是自己带人闹事时的样子吗?

那理论还有什么用?

他干脆蹲下身,向那老妇笑道:“阿婆,你早膳可用了啊?”

那老妇牙都掉了,记忆也不好,见了这圆乎乎的少年郎,还当是她的孙子,咧开没牙的嘴笑起来,可惜她已老得没气力说话,

过了一会,薛白出来,首先也是与这老妇人打了招呼,看外面风大,先使人将她搬到堂中,再谈其他。

锦衣中年见了忙道:“县尉莫非想占草民的宅院,避而不谈……”

“让你娘在门外吹着风谈吗?!

薛白怒叱一声,威风凛凛,吓得锦衣中年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