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国民党反动派进攻(第8/15页)

“首长能把这么重要的主攻任务交给咱们3营,俺很高兴,战士们一定也很高兴。不错,俺以前是国民党,可那是为了去打鬼子。就算这样,俺老旦大大小小几十仗,在河南,在武汉,在常德,在重庆,场场都是恶仗,从没打过什么唱戏的仗!现在俺已经站在人民解放军的队伍里了,打仗更是不会含糊,俺相信首长们、同志们也都看到了,以后也请大家放心……”

老旦说完咂了下嘴,见王皓低着头对他竖起大拇指,知道这番话还是挺好的。“俺在第5军有认识的人,知道一些他们的情况。第5军装备精良,战斗力很强,这个一点都不假,大多数部队都是打过恶仗的老兵。阵地防御么,当时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按照薛岳的密集火力集群和梯次纵深方法设置的。三点高出,两条战壕连接三点,两条纵深壕连接后延火力点,每个拐角设置防互堡垒,运兵和运弹药分开走,其他大同小异,区别只是在机枪点和迫击炮的射击方法上。他们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都是美国货,口径大,射速快,数量可能比黄伯韬那边还要多些,机枪手和炮手打得也很准,具备全天候作战能力。第5军士兵见多识广,能打能退,也能拼刺刀玩肉搏,战斗素养的确比一般的国民党部队要高,打仗敢拼命,流血不流泪,俺当年对他们很是佩服。”

老旦说罢,拿过王皓的杯子喝了口水,他并不渴,但这刻意的停顿令他倍增自信。大家都静静地等着他,老旦从容地喝了水,慢慢放下杯,见王皓惊奇地瞪着他。

“第5军虽然名震天下,但那是在当年,俺所在的国民党74军57师,不也曾经能以八千人挡住鬼子五万人半个月的进攻?如今形势不同了,俺那是打鬼子,真是拼命,从没想过投降,可面对解放军的时候,俺就不想再拼命了。第5军的士兵也大多是农民出身,再厉害的兵,年头打得多了也一样想家想女人和娃,来打内战是没个法子,这劲头自然打了折扣,所以第5军虽然厉害,但已经不是当年的第5军,没什么吓人的……”老旦又拿杯喝水,这次是真的渴,可杯里没水,被王皓这厮喝光了。他也只能装作有水喝了口。王皓偷偷地乐,自不点破。

“哦,是呢。老旦曾经就是74军虎贲57师的守城英雄呢……老旦你放心,余程万将军在去年调离了74军,现在是26军军长,在云南那边。他一直消极执行老蒋的内战部署,我看他起义的可能性很大。”肖道成真是鬼一样聪明,这时候插进这么一段,老旦登时放下个大包袱。

“谢谢肖政委,俺再说地形。从地图看,李庄是个低洼之地,没山没河,四边不靠,周围全是平地,这是易攻难守之地,全没有什么能倚仗的地方,那些房子都是摆设,一通炮就烂了,他们的炮兵都得挖个坑藏在地下……后面也没有纵深,一个旅全得缩在村子里,两条战壕围着村子,弄得和个鸡眼似的……这种防御阵地看着是一块铁饼,其实就是个圆棺材。咱们的大炮劈头盖脸地砸下去,什么混凝土碉堡、沙土袋机枪阵地,估计砸得就差不多了。这大冬天的,明天又定是北风,咱们冲锋前放几个烟雾弹,他们可就啥也看不见了……”

“咱们部队没有烟雾弹,那是稀罕玩意儿,你当还是在那边儿呢?”陈岩斌又打出一击横炮。

“那就拿汽油烧几个破轮胎,你要是有料再拉点屎烧了,那烟可就又黑又臭趴着地走。没有烟雾弹不要紧,没了脑子可就没救了。”老旦再不客气,立刻予以反击。全场大笑,肖道成笑得杯子都端不住了。

“这个……要干屎才好烧,万一陈营长拉稀的,那把烧轮胎的火都浇灭了,那可咋办?”王皓开始起哄。

“这么冷的天,陈营长又不是钢肠子铁屁眼儿,俺就不信他能拉出又热又稀的来。”老旦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众人又是大笑,而陈岩斌一张脸已经绿了。今天的脑子很好使呢,老旦颇觉得意,但适可而止,这话题臭不可闻,别惹了首长的厌。

“好了好了,继续说……正事。”陈涛笑着对老旦摆手,老旦敬了个礼。

“是!这样的防御阵地,最怕撕开个口子,两个营往里面一涌,什么点的面的,统统就扯淡了,撤都没得撤,他们在后面也难以建起新的防线来。所以俺觉得,咱们一个旅打他一个旅,虽然难打,却一定能打,因为咱胜算大,咱先上了炕,怎么也屁股硬些。只要大炮配合好,北风往南吹,俺管保让战士们冲上去捅它个稀巴烂,希望首长让俺们3营作为主攻的主攻,要是冲不上去……”

老旦抬起头看着众人,看着充满期望的肖道成和陈涛,一股豪气从脚底升到头顶,他不由得攥紧了双拳,绷直了嘴角,喉咙嘎嘎作响,汗毛根根恣立,他知道自己有点晕头了。

“要是冲不上去,俺老旦提头来见!”

老旦话头猛地一收,真个是掷地有声。

回来路上,老旦的马也像受了鼓舞,撒欢跑得飞快,王皓却跟得费劲,好容易追上来,张嘴就骂:“你个死老鸡巴旦!你抢主攻就抢主攻,立什么军令状?你提头来见?我的头咋办?也被你别裤腰带上了!每天苦瓜脸跟老鸨似的,一开屏就比孔雀还扎眼,革命是不论先后,可也不提倡自作多情,光着腚割麦子,你真不怕割了球?”

老旦一路都在想,今天是咋回事?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怎地脑子一热说了这么多?好像把十多年攒的东西都说完了说干了,一壶水样地烧开跑了,此刻肚子里空空如也,要往里面装点什么才踏实。阳光下的雪原美极了,像一面巨大的白色丝绸,风一吹便能飘起来,抖起来。一溜溜穿得狗熊样的部队向北进发着,什么都是邋遢的,只有那些红色的旗帜,耀眼鲜亮如盛开的花。一面不大不小的被风吹起来,离开了光溜溜的旗杆,鸟一样卷着飞上了天。下面的人呼啦散开了,跳着叫着骂着,在没膝的雪中奔跑,伸开双手眼巴巴看着。可这旗子就像和他们开着玩笑,忽高忽低,东飘西撩,眼看着掉下来了,转三圈儿又上去老高。越来越多的战士们参与进来,伸开双手追着,似乎等着天上掉下的元宝。这旗子终于在天上耍够了,连风都停了,它一坨稀屎样软塌塌跌落下来,被一个戴狗皮帽子的家伙接住了。这人立刻高叫起来,扯着粗愣愣的嗓儿四方炫耀,好像眼泪都叫唤出来了。

老旦看着这热烈而……诡异的情形,马不由得慢了。飘飞的旗子染红了他的记忆,令他想起玉兰拿枪顶着他时说的狠话,他不由得摸了下腰间的枪,又为自己的这个动作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