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收编路上(第5/6页)

老旦一愣,这他哪里知道?但看鬼子修的营房和工事,鬼子旗子还插在城头,自然知道早八辈子就没了国军,这地方八成39年后就成了鬼子的。他决定不回答,听他继续说。

果然,这家伙继续说道:“老兄可能不知,这里40年后国军就撤到后方去了,你们这次回来是光复,我们却是要把鬼子赶出自己家,因为这是我们的地方,他们来之前我们的县委就在这儿,这些年我们也没走,一直在鬼子眼皮底下,也没让他们怎么安生,你说我们有没有资格接受他们的投降?”这人仍是笑脸,但话里依然强硬,怎么样?就是来和你抢,难道不成?

老旦摆了摆手,他知道讲理不是这家伙的对手:“你有你的理,俺有俺的军令,国民政府和军事委员会的命令。鬼子是向国民政府投降的,不是向你们县委,我奉命接城,别的就别扯了。接了城,纳了降,你们请肉,俺们请酒,否则你们请列队出城,俺们列队相送。这伙鬼子俺们还要送走,你们路上不能再收拾他们,否则也是大家翻脸,如何?”

“老兄,太霸道了吧?你们被鬼子打得步步后退,我们坚持在鬼子后方牺牲流血,如今鬼子不行了,你们就要全占了,这道理怕是讲不通,你有命令和军令,我也有命令和军令……”歪嘴对身后一人道,“去,把咱告示贴上去……”

一个小兵跐溜就跑出去,猴子样蹿上了城楼,有国军战士还拦了他几下,这家伙竟和鳗鱼一样钻过去,忽地扯出一张大纸,往城楼的大柱子上一铺,“当”地插上了两把匕首。

老旦鼻子要气歪了,但很想看看他们写的啥,他蹬蹬地上了城楼,二子等人也跟着上去,共产党这帮家伙也要上去,一群人在楼梯上挤来挤去。

“啊呀,让让,你们挤个啥?”

“你们不识字,我们去给你们念念……”

“你们才不识字,一身虱子的泥腿子,不是写的你妈爬灰的事儿吧?”

“啊呀,真不是,是写的你娘偷养的仨汉子打起来的事呢!”

“日你妈。”

“别日了,你那蚂蚁长的小货够不着,快上去快上去……”

众人挤到城楼上,老旦瞪着那张盖了红章的纸发愣,毛笔字似乎还没干,湿塌塌地粘在柱子上,看看二子,也是看球不懂。1连长凑过来说:“写的意思是,这地方是他们解放的,要城里百姓听他家的。”

这还了得?鸡巴毛当拐棍使了!老旦大怒,却不好发作,就对警卫班长说:“把咱的告示拿出来,贴上!”

警卫班长一声得令,在另一根柱子上贴了张大纸,那可是印刷的漂亮货,大红章盖得名正言顺,还有蒋委员长的签字呢。警卫班长较劲般插上两支匕首,又要过两支插在下面两角,四支匕首插着一面告示,告示大出一号,匕首也多出一倍,这份威武自不用说。

“看明白没有?这是蒋委员长签的政府令和军事委员会令,一切日军、伪军和地方武装,都要向前来收编的国军具名报告,统一序列,你们这些山沟子里出来的也不例外。”

“你看你,老兄,你们家地里不长庄稼,我们把庄稼种出来了,你又说是你家的,不能不讲理,就算是你家的,我们帮你打理这么多年,也不能你一张纸就夺了去,你换成我想想,是不是这个理?”歪嘴摆定了胡搅蛮缠的态度,竟连那告示都不看。

“废话少说,给脸不要脸,再不服军令,老子连你们一起抓!”二子憋不住了,哗啦抬起了枪。战士们得了信号,再次把枪全抬起来,同时示威般大吼一声。这吼声在空荡的县城响起来,一般人早吓蔫了,可眼前这帮共产党和没事人一样不动,有的只挠了挠头,摸了摸裆,丢掉抽剩个豆儿那么大的烟屁股,看着举枪的士兵们嘿嘿傻乐。

“老兄,话说到这份上,你们还是走吧,要不俺们真难做。俺认你们抗日,却不能认你们夺城,你也看见了,鬼子只向我们投降,这和娶老婆一样,她不跟你上炕,就不是你的。”老旦还是想和气拉倒,再说了,这帮游击队有胆子和国军开打?也不撒尿看看那操行!

歪嘴两手一摊,夸张地叹了口气:“老兄啊,你有军令,我也有,你有道理,我也有。你要非把我们逼走,我交不了差,非要动手,我们也只能陪着……”

“呦呵?耗子冒充黄鼠狼,嘴张得挺大呀?这点鬼子你们都打不下来,还能陪了我们?洗洗脚回去吧,等我们把县城摆弄好了,你们想回来再去公署打报告,再不听劝,逼着俺动手,俺可还真不客气了。”老旦背着手板起脸,这歪嘴是要吓唬一下,脸皮怎这么厚呢?

歪嘴第一次冷笑起来,那嘴歪得可真难看。他点着头走到老旦面前,看了看端着冲锋枪的二子,笑嘻嘻盯着他的枪说:“好枪啊,美国货呢……”他又看着老旦说,“你们人多枪多,腰粗腿壮,我们本是招惹不起,可你们为了跑得快,屁股轻,没拉什么大家伙吧?”歪嘴斜着眼看着老旦。老旦顿觉不妙,他们的到来早在这帮人的眼里了。

歪嘴见他发怔,指了指他的望远镜,又指了指东边的一个土包:“老兄你看看……”

老旦狐疑地抓起望远镜看去,心里咯噔一下,三百米外的山坡上架着七八门山炮,每门炮旁边站着四个人,没错,就是日本人的那种山炮,妈的,八路怎么有了这玩意儿?老旦放下望远镜,拧着眉瞪着略带得意的歪嘴,气归气,他知道真要打起来,只有轻武器的国军营绝无胜算。而且鬼子说有一两百人,眼前只见了一百,他们拉来了炮,没准还拉来了人。可是,也不能被他们吓着啊,憋了八年的气,好容易扬眉吐气杀回来了,还让地头蛇给绊了?

老旦眨了眨眼,看向端枪的战士们,脑海里浮起看过多次的地图。牛城西边是卢王镇,一个团在那里了,南边是马辛庄,至少有半个营的机械化部队,北面远一些,过了玉水河可就是大部队,混成旅的两个团在那边,还可能有西北面来的一个师。这边要是动了手,三个方向的部队只要得到消息,一天便能将牛城周围百里围个水泄不通。这支游击队一周打不下这么点儿鬼子,周围定也没什么可依仗的大部队,就算有,哪经得起国军这一打?

想到此,老旦嘿嘿一笑,指着一个通讯兵对歪嘴说:“你知道他背的是什么吗?”

歪嘴愣了神,看着通讯兵背上那个奇怪的铁盒子,半天摇了摇头。老旦不屑地笑了下:“这是美国人的无线通讯器,我们可以和二百里之内的十几支部队取得联系,最近的几支也就一个时辰的路。你有七八门炮,我们可有七八千人,马辛庄的机械化团可也有不少装甲车。我们对这鸟不拉屎的牛城就没怎么上心,这才不大费周折,可在你们眼里竟是宝贝。你非要抢,咱就打,鬼子俺们都打了八年,还怕你们?七八门山炮就敢推出来现眼?老弟,穷棒子请客,别硬把面疙瘩说成饺子,劝你们悠着点儿,咱说好了,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