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白云无尽时(第2/3页)
门口仆役不作阻拦,大开正门,请一众官员入内。
为首老者跑得气喘如牛,一手扶着发冠,见人气定神闲地坐在家中喝茶,气血涌了上来,嘶声吼道:“魏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典正法度,肃正朝纲。”
魏凌生端坐不动,抬手轻挥,他边上站着的一名御史立马捧着厚厚一叠奏章上前。
御史随手翻开一封弹劾的文书,将上面的罪状呈给众人查看。
老者两眼发黑,大脑却是一片空白,抬手抚着额头,叫他一句呛声,口中“哎哟”着没了后文。
边上卢尚书同他一般无措,路上早已将魏凌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到了跟前,恍然意识到不该出头,自己说什么都极为不妥。
二人互相搀扶着站稳,顶在一众官员面前。
厅堂内观者如堵,后来的几人无从落脚,只能停在院中。
一青年出列,指着魏凌生大骂道:“高清永是正三品的大臣!是宰相之职!纵有过错,也不该由你御史台来裁治!理应上奏天听,由陛下亲自裁断,你这分明是冒渎天威!”
魏凌生说:“我也是巧合才发现如此一批赃款,来不及上禀陛下,怕走漏风声,又不敢留在手中,于是日夜兼程地送回京城。为免大理寺为难,赃款、物证,一应俱全,全部送到侍中府,请大理寺与刑部官员,前去清点复核,再向陛下奏裁。”
青年喝道:“什么清点?我方才去看了!那些箱子里,只表面铺了一层黄金,底下要么塞着书册,要么空无一物,你分明是趁着侍中遇害,不见踪迹,有意构陷!”
卢尚书嚅嗫着道:“话不是这样说。就算只有表面一层黄金,那可是金子啊。”
他用手比划了下,表示那些箱子满满当当铺了整院。
“如此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谁知道黄金是真是假?”
“陆将军亲自领着那帮虎夫,挑着担子进了高府,无视仆役劝阻,在府中大肆搜查,甚至堵了大门不让我等进去!下官请问,御史台是想找什么?往后御史台若是看不惯谁,是不是也能直接冲进门去,弹劾起狱,断送我等前程?”
魏凌生说:“你见谁人在搜查?陆将军不过是为防有人见财心起,或是意图销赃灭迹,所以拦了外人。”
质问的人没想到他连刀都亮出来了,却还对自己所为矢口抵赖。
魏凌生继续从容不迫地反问:“再者说,王侍郎是与何人结下这等死仇,要对方不惜拿出十数万两银钱来刻意构陷?尽管说出名来,我也好奇,满朝文武之中,还有哪里藏着这么大的蠹虫。”
青年被逼问得哑口无言:“你……你强词夺理!”
卢尚书回头一看乌压压的人群,挥动着长袖,将众人轰赶出去:“好了!都围着做什么?什么麻烦都敢沾?你才一个几品官啊?轮得到你在这里看热闹?还不赶紧回去!”
官员深感有理,唯恐引火烧身,随之散去大半。卢尚书反手将前厅的门关上。还没酝酿出腹稿,大门又被人推开。
青年快步进来,见到一众老臣聚在此处,什么也没多说,只道:“请御史大夫随下官入宫一趟,陛下召见。”
魏凌生端起茶杯,没有起身的意思。
边上官员当即挑唆道:“好大的气派!连陛下的旨意都可以罔而不顾了?”
魏凌生不为所动,只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诸君可曾,见到张舍人?”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愣了,反应过来之后,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又转过视线,与身旁人面面相觑。
卢尚书拉着同僚,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站不住了。
青年更是骤然冷了脸,面皮抖动着道:“御史大夫这是何意?”
魏凌生抬手示意,边上御史正七上八下,立即从弹劾文书中翻找出一份,递到他的手上。
“张舍人。如此着急忙慌,是怕我从高清永府上搜出什么与你不利的证据?那你委实多虑了。我留着你,是因你够贪婪,又能讨陛下欢心。”魏凌生草草阅览一遍,对上面的内容早已聊熟于心,将东西扔到对面身上,神色倨傲道,“今日这高府,我抄定了。”
青年看着奏章摔落在地,没有去捡,挺直腰板,收起先前的恭敬,厉声道:“御史大夫如要抗旨不从,也休怪下官无情!”
魏凌生掀开眼皮,看向从正门处悄无声息走进来的宋回涯。
众人随之转身,看清来人,表情有些许变化,却不认为她能在此时做些什么。
魏凌生说:“杀了他。”
满座寂静时,白衣一扬,不待男子尖叫出声,长剑的冷光闪过,人头已然落下。
压抑的抽气声随着重物落下的声音自四方传来,众人仓皇后退。
宋回涯转过身,尚沾着血的剑尖劈着几近凝固的空气,指向两侧神色各异的看客。
魏凌生垂下视线,自地上草草扫过一眼,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一张张惨白惊愕的面孔中,唯宋回涯一人笑得畅快。
“师弟,倒是比我想得更有魄力,可惜平日太与人为善,才叫什么东西都敢到你头上欺凌。”
宋回涯收回剑,在袖口擦去血,慢条斯理地道:“今日我来了,我可以做师弟的犬马。师弟说要杀谁,下一个我就杀谁。”
她出手狠辣,不笑已够瘆人,此时摆着一张和颜悦色的脸,干着阎王点卯的凶残事,吓得堂内一众官员俱是头皮发麻。
“目……”一官员指着宋回涯,又指着魏凌生,哆哆嗦嗦地道,“当着我等的面,连朝廷命官也杀?”
魏凌生站起身,铿锵有力地道:“今日署衙之外,城门之内,街头云聚十数万百姓,翘首以待。就算尔等真拿着证据出得门去,朗声宣读,告我罪行,他们耳中所闻,目中所见,也皆是尔等死期。我属应势而为,天地同力,何错之有?”
他话音落地之后,室内一片死寂,久无人声。
卢尚书的衣摆被鲜血喷溅,他弯下腰查看,才发现自己双手抖得厉害。稍一抬眼,便能看见满地温热的血渍,虽未见到,可脑海中全是中书舍人血肉模糊的伤口。
再不欲管这些祸事了,任他们杀得天翻地覆也好,他都不该来。
他避开地上的尸首,站起身朝门口退去。
此时院中又来一群人,卢尚书魂不守舍,险些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