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南风吹归心(第2/3页)
梁洗小心将扇子合上,心中五味杂陈,唯独没有多少失望,耷拉着脑袋道:“什么狗屁,与我一点都不像。”
她将东西朝宋回涯手里塞去,一脸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道:“送你了。”
宋回涯心说自己要这破玩意儿做什么用?严鹤仪先一步将东西接了过去。
“叫你看笑话了。”
梁洗用左手托住下巴,忘了手上有伤,将自己疼得龇牙咧嘴。改成右手,当做无事发生,一脸深沉地重复了遍:“叫你看笑话了。”
宋回涯不客气地说:“确实是有些狼狈了啊,梁洗。”
梁洗拿余光觑她,语气直冲冲地道:“明知是龙潭虎穴,你还来做什么?”
宋回涯饿了一路,忙着吃饭,抽空才答她一句:“我怕你在宁国每天都能找到人说我的坏话,混得太风生水起,所以来扯一扯你的后腿。”
“宋回涯,这不怎么好笑。”梁洗自觉被轻视,不悦道,“你以为我在大梁会找不到人说你的坏话?”
严鹤仪见她们两个嘀咕到一块儿,说不到三句话就要开始插科打诨,跟着在旁边低笑。
宋回涯还没继续接嘴,梁洗抬起手阻止:“好了,你不要说了,你这人说话,没一句我爱听的。”
宋回涯觉得好冤枉。
严鹤仪顾不上吃,搬着椅子靠近,碰了下她的左手,问:“你是怎么出来的?你这手伤得怎么样?”
梁洗沉闷了好些天,说起这些事依旧十分抗拒,可对着严鹤仪热切的眼神,冷硬不下来,言简意赅地将原委说了。
“我被关在一间暗牢里,有人帮了我,我不知道是谁。我从地下的密室出来后,察觉有人跟着我,正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杀了一个,又放了把火,吓退他们,趁乱脱身了。”
梁洗脸上不大好看,作势整理桌上的餐盘,碰掉了自己的筷子。
严鹤仪弯腰给她捡了,梁洗分心没看见,苦闷道:“我本打算找王家人帮忙去给他收尸的,今早过来一问,他们说王大掌柜不见了。”
“王大掌柜?”宋回涯想了会儿才明白是谁,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脱困那一日。”梁洗说,“当天晚上王大掌柜就没回家,倒是冲进去一队卫兵,没报自己来历,进了门一顿粗暴翻找,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王家当时就怀疑自家老爷出了事,可到现在都没个信,也只能干等着。”
“王掌柜家人丁不算稀薄,会收养个大梁人做养子,有些匪夷所思啊。”宋回涯转头去问严鹤仪,“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严鹤仪回忆着道:“其实也不多。当年我到宁国的时候,王掌柜还只是个普通的富商,远不及我严家堡有钱。可这回来,听闻王家发迹了,单是这西市,就有三十多家铺面是他的,全是在最繁华的地段。且门路很是开阔,各条道上都有朋友,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显贵人家。只差家里出个能登仕途的子弟,就可以一飞冲天了。”
严鹤仪补充道:“他也不是只收养了……那个小子,王大掌柜心善,见到路边有吃不起饭的孩子,只要老实本分,都会收进铺子里做伙计,打小教起。只是那佛口蛇心的孽障最擅长念书,过目不忘,能识字起就能作诗,嘴巴又甜,会讨人欢心,王大掌柜才将他养在自己膝前,认他做亲儿。”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
梁洗闻言又是一句叹息,垂头丧气地道:“他同我说,他在王家孤苦无依,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个野种,怨我当日过去找他,害他暴露了身世,低人一等。我来打听了才知道,他上面是有两位兄长,可都不擅念书,早早开始跟着父亲学做生意。王大掌柜对他最是器重,为他遍访名师,想要送他入仕,几乎事事有求必应。他在家里,比王老爷亲生的儿子还风光着呢。”
梁洗琢磨着,感受到了什么叫酒入愁肠无处消解的滋味,难过地道:“他到死,对我都没有一句真话。”
宋回涯神色古怪地问:“王大掌柜是大梁人吗?”
严鹤仪收回落在梁洗身上的视线,大吃一惊,说:“怎么可能?王大掌柜孩子时就在宁国走商了,与胡人打的交道远比跟大梁的多。五湖四海的朋友都认识,各族胡语都能说上几句。据说还与朝中哪位侍郎是同族,得他提携,自己心思也活络,才有今日的头脸。或许有大梁的血统,可是从祖上就迁到这边来了,他自个儿也不能认啊。”
“是吗?”宋回涯抿了口酒,沉思着道,“只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严鹤仪打趣道:“为何?觉得胡族生性野蛮,不该有这样温良的大善人?”
宋回涯摇头说:“不是这回事。”
梁洗见他们自顾着聊得兴起,将自己撂在一遍,眼珠在二人之间转了两圈,趴在桌上道:“就没人关心我了吗?”
“关心你什么?你那个弟弟啊……”宋回涯放下酒杯,思忖片刻,已是用了最委婉的措词,“‘节哀’二字我都说不出口。”
梁洗:“……”
宋回涯给她倒了杯酒,语重心长道:“你没对不起他,你只是觉得对不起你父母。可孩子呱呱落地,就好比四散的飞蓬,种子能落到一处,生根发芽,那是缘分。落不到一处,那是时运。你问心无愧,便是你爹娘在世,也怪不得你。你何必往自己身上揽罪?喝过这一杯酒,就当过去了。”
严鹤仪见宋回涯开了口,跟着说出心里话:“他是记着你的。就算你当年不来找他,他后来知道你的身份,不会主动来找你吗?归根究底,他没拿你当姐姐,也没拿自己当大梁人。”
宋回涯深谙梁洗脾性,跟着说:“不过是多给你一个机会选,是让我杀了他,还是你自己杀了他。梁洗,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不后悔,所以别多想了。”
梁洗伤势未愈,不能多喝酒,浅饮一杯,有感而发,说:“我发现酒不能解愁,也许作诗可以。难怪那些文人都爱喝酒。”
“呵。”宋回涯脊背一下子坐直了,声音都有些发飘,“你要作诗?”
梁洗本来诗兴大发,一腔愁绪好比春江之水浩浩荡荡,只差宣泄,可酝酿了半晌憋不出个屁来,更难受了,摆手道:“算了。”
宋回涯说:“不如我送你一句诗吧。‘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高。’。”
梁洗不爱听这些虚头巴脑的,翻了个白眼道:“你能不能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