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3页)
阮绪宁见怪不怪。
只是头一回听见这种有关周家财务问题的“议论”,她想着心思,一时间忘了咀嚼嘴里的吃食:周氏夫妇一向以行业精英形象示人,两人伉俪情深,生活考究,又培养出了周岑这么优秀的儿子……
很难想象,他们也会遇到事业低谷。
觉察贺敬珩脸色微变,谷芳菲不轻不重拍了丈夫一下,又笑着叮嘱小夫妻:“这事儿啊,你们可别跟周岑说,也许只是个误会呢?我们就是一家人吃饭,随便瞎聊而已!”
阮绪宁“嗯”了一声。
贺敬珩则沉溺于“一家人”这个温暖的字眼中,直到饭后帮忙收拾餐具时,才隐隐意识到,周家可能真的出事了。
*
发给周岑的消息石沉大海。
贺敬珩压着内心的不安,又不想让阮绪宁知道周家有变故,只能强撑精神,继续陪阮斌和谷芳菲聊天。
晚饭过后,外面淅淅沥沥落了雨。
考虑到贺敬珩喝了酒也不方便开车,谷芳菲提议让小夫妻在家留宿一晚:“反正这里距离文创园也近,明天在家吃早餐,敬珩还能顺路送宁宁上班……”
阮绪宁被说服了。
贺敬珩也不好推脱。
两人在“商超速送”买了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在谷芳菲的催促下,前后脚回到楼上。
阮家是复式结构的洋房,阮绪宁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隔壁还有一个采光很不错的露台。
可惜,四层楼到底是矮了,无法将洛州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茂华公馆就不同了。
独栋别墅虽然只有三层,但贵在挑高优秀。
更重要的是,城北那儿地势本就高——地基高了,自然什么都看得见,就算看不见,也会有人把城市的繁华搜罗过来,送到他们眼皮底下。
阮绪宁张罗着要先去洗澡,落了单的贺敬珩驻足于房檐下,点了根烟,又捧起手机。
还是没有回复。
伴着露台上杂乱无章的雨声,贺敬珩给孙淼发了条消息,让他去查一下周鹏公司的财务状况,接着拨通了周岑的电话。
所幸,这一次没有等待太久。
忙音过后,周岑语气轻松地打招呼,主动汇报行踪:“刚和朋友吃过饭,在摄政街上瞎晃悠呢,这边天气太糟糕了,拍照都是灰蒙蒙的,怕被你们笑话,就没发朋友圈……对了,洛州那边天气怎么样?”
张口闭口谈论天气。
倒是有“入乡随俗”那味儿了。
贺敬珩听了一会儿对面的环境音,没能找出破绽,只好答话:“也在下雨。”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闲聊了几句。
贺敬珩担忧周岑似乎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变故,自己关心则乱,一时冲动说了多余的话;还有一种可能,周岑知道,但演技出神入化,把他都给骗了。
他决定先等孙淼的调查结果。
听闻楼上动静,在客厅看电视的谷芳菲扶着楼梯张望一眼,扯着嗓子提醒:“敬珩啊,别站那儿吹风,容易着凉!”
周岑几乎是脱口而出:“谷阿姨?”
“嗯,我今天陪阮绪宁回了雅都名苑。”
“回门吗?”
“算是吧。”
“雅都名苑啊,真怀念住在那里的日子。”
贺敬珩眼皮一耷:“你是怀念住在雅都名苑的日子,还是怀念住在雅都名苑的人?”
周岑笑了笑:“都很怀念。”
坦诚,又不那么坦诚。
得知好友很可能面临困境,积攒在贺敬珩心中醋意与隔阂都短暂地消失了,他大度表示:“阮绪宁在洗澡,一会儿等她出来,你们要不要聊聊?”
这可是百分百的坦诚。
一口吞咬住诱饵,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贺敬珩紧张起来。
手中无形的鱼竿绷出一个弧度,鱼和垂钓者,在较劲。
许久过后,他听见周岑略带沮丧的声音:“算了。”
贺敬珩长舒了一口气:所幸是“算了”,如果周岑回答说“好啊”,自己今晚一定会后悔得睡不着觉——他对周岑的大度,也仅仅至此。
战术性询问:“怎么就算了?”
周岑又安静了一会儿,终于把话说开:“她现在是贺太太。”
战术性拉扯:“我说了,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周岑直言:“怎么可能当你不存在。”
电话这头,自诩得胜的贺敬珩无声地扬了扬唇:是啊,怎么可能当他不存在?
周岑不可能,阮绪宁更不可能,从一开始,他就蛰伏在他们两人的身边,如不散的阴魂般,如今又多了一个“合法丈夫”的身份,存在感更强了。
他还怕被无视不成?
对手的懦弱与退却,是自身滋长疯狂的温床,那一刻,贺敬珩终于承认,自己打心底里不希望阮绪宁与周岑再有任何接触,听声音也不行。
周岑说算了。
那就算了吧。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表新鲜的苹果,光鲜亮丽地挂在树梢上,接受着好朋友和合法妻子双方的赞美,但只要撕开果皮,他们就会发现皮下的果肉,已经开始变质。
指尖猩红泯灭,他们也结束了通话。
贺敬珩反复回味着变质果肉的“酸涩”,打算点第二支烟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闯入视野。
阮绪宁洗了完澡。
她戴着垂耳兔造型的干发帽,只有几缕碎发自脖颈处散落,赤着脚,身后的地板上留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贺敬珩,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贺敬珩将烟塞回烟盒,言简意赅:“打电话。”
说着,他快步走近,毫无预兆用单手抱起纤细的小姑娘——单手便足够了。
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一路没入半挽的衣袖。
视角突然转变,被迫坐在男人小臂上的阮绪宁伸手勾紧他的脖子:“你干嘛突然抱我……”
贺敬珩目不斜视:“地上凉,当心再发烧。”
阮绪宁分不清此刻不断攀升的体温是因为泡了热水澡、还是因为那家伙的温柔体贴,她长睫微颤,大腿不经意蹭着他的腰腹肌肉,整个人散发着牛奶浴液的甜腻香气。
连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你刚才是在和谁打电话呀?”
听出妻子语气中的期待,贺敬珩黑眸低垂,颇为凉薄地甩出一个答案:“你不认识的人。”
落在露台上的雨似乎更凶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