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2页)
如娘亲所言,这位世子夫人,的的确确是位大美人。
可等那位夫人见到她时,却也微微一愣。
世子夫人刚打发走了身边几个婆子丫鬟去忙,恰好无人在身侧,周怀淑见她这神情,霎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由问:“世子夫人怎么了?”
周怀淑早先就跟薛俨商议过,这京中见过裴皇后的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好容易想起来,这位楚国公府世子夫人必然是见过她的,因此提心吊胆地带了稚陵过来,想让她瞧瞧看——到底像不像。
倘使真的相像……那便要刻不容缓带着稚陵远离上京城了。
谢疏云愣了好一会儿,嘴唇轻颤着,但极快敛去了神色,只如一贯时候笑起来,说:“没什么。薛姑娘容色倾城,叫我也看得失神了。”
四下别无旁人,周怀淑才压低了声音问她那个问题,谢疏云袖中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想起三日前,宫中来人赏赐了些东西,以及那位黄门官带来的元光帝的警告。
她笑了笑,摇头望着稚陵那张脸,说:“不像。”
目光深深。
周怀淑却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于回到府上,稚陵旧事重提说,想出门找魏姑娘去玩时,周怀淑也答应下来了。
她想,元光帝这十来年都是没开花的铁树,断不会因为一个漂亮小姑娘就开花了,他大约过几日就忘了稚陵。
稚陵面上仍做是克制收敛、知礼温和的样子来,不过心里欢呼一声,已想好了接下来一个月的行程,要将上京城逛一个遍。
然而,她的计划,中道崩殂。
因为二月十五那日,一个难得的晴日里,在梨花云云中,禁宫里黄门官捧着一卷圣旨到了她家里来,点她入宫。
甫一听到前半句,周怀淑差点晕过去,好险黄门官笑眯眯地续读道,是入宫做太子伴读。
历来做皇子伴读的都是男孩子,何况太子殿下已经十六岁了,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此事来?
稚陵听后,呆了呆,问那黄门官:“只我一个人么?”
黄门官才说,并不止她一个,还有魏大人家的姑娘,以及别的几位公子,林林总总有十五人之多。
稚陵讶然不已,这么多人陪太子殿下读书?试想若是有这样多人跟她一起读书,她哪里还有心思读书——
像是怕他们多心,这黄门官又解释了一句:“夫人放心。是陛下听闻薛姑娘素有才名,又颇通音律,而殿下他擅长鼓琴,无人可鉴,觉得寂寞罢了,才宣召姑娘入宫做伴读。”
周怀淑只觉得更放不下心了。
好在这圣旨上头有一句尤为重要,便是做这个伴读,可得令牌,随意出入宫门。
薛俨甫一从衙门回家,晓得此事,望着那黄澄澄的圣旨,自是明白金口玉言哪里能朝令夕改,见自家夫人神色郁郁,宽慰她说:“太子殿下在弘德馆读书,并不在后宫中,况且殿下已经受了荆州道道台金印,单纯读书的日子,往后不会太多。我在宫里,也能看顾阿陵一二。”
周怀淑的心只不上不下的吊着,叹气说:“咱们还是尽快再相看相看有无合适的人家,重新择一门亲事。”
稚陵自己对此事没有什么抗拒,也说不上高兴,不过黄门官说做伴读有诸多好处,譬如能去宫中藏书阁里读到外头没有的孤本,单这一条,稚陵便觉得足够了。
饶是如此,她半夜三更忽然惊醒时,还是忍不住想,让她入宫做太子伴读,当真是黄门官说的那条理由么?
不过有魏浓一起,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怀着这样的思绪,她沉沉睡过去。
如她所想,又并不全然如她所想,初入宫的半个月里,她和其余十四个人,的的确确只有一桩事情——在弘德馆里陪太子殿下读书。
教授太子殿下的诸位老师里,多数都是她和旁人的爹爹,因此各人都可轮流在课上偷偷打瞌睡。
自然,只有太子殿下不能打瞌睡,每日需全神贯注。
稚陵倒疑心太子殿下因为上回错认了她,十分尴尬,这些时日与她说话时,每每都低着眉垂着眼一副不肯多言的样子,半个月没说过十五句话。
不过稚陵发现了,淡漠稳重如太子殿下,原来在课堂上也会微微走神。那日是她爹爹在讲授《左传》,谈及了郑伯克段于鄢,以及武姜和郑庄公的母子之情,她便瞧见他在走神。
甚至目光隐隐约约瞧向了她这里。不过,她坐在临窗处,想来他是在看窗外飞过的雀儿。时值二三月春光正好的时候,花树缤纷盛开,馆外绿意盎然,稚陵以为,实在没法让人专心致志。
太子殿下虽不怎么和她说话,但和魏浓经常说话。魏浓藏不住话,所以都告诉了她,比如今日太子殿下让人准备的点心是蟹黄酥,明日是梅子饼,还有清凉饮子,问她要不要吃点。
稚陵说要梅子饼。后来几日,就一直都是梅子饼。
稚陵说要绿豆汤。后来几日,又全是绿豆汤。
稚陵说每天都能猜到第二天是什么了,好没意思。后来几日,梅子饼、桂花糕、藕粉酥每天什么样的都有了。
一连半个月,稚陵都不曾在宫里遇见到元光帝,总算晓得了,旁人口中说他“深居简出”,并非虚言。
直到三月三的上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