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页)
他本只想雇辆普通的驴车,现在看来,这普通的驴车,塞不下这么多东西。
秋冬的衣服占地方,被褥、垫子、鞋袜等,这些都要带齐,若不然到茂州,都是来不及置办的。
除此外,严大夫还打算带不少药材出门。
他家里有些药材带不走的,就想让许黟带回去。
许黟没拒绝,还掏出两个小陶罐给他。
严大夫打开罐子,闻着里面的药香味,愣了一下才问:“这是救命丸?”
许黟回他:“是麝香保心丸和人参散。”
两者都是急救的药丸,麝香保心丸可治急性心梗死和冠心病,若是路上突发冠心病,吃了能保命。
人参散亦是如此,休克、晕眩、失血过多的人服用了,能短暂地保住心脉,给医者拉长抢救的时间。
严大夫是大夫,他自然知道这两种药丸如何珍贵。
而许黟,就这样把这急救丸给了他。
“你……你呀……”严大夫惭愧道,“少东家这事,我帮不了你什么,你却又送炭又送保命丸,让我老脸往哪搁呀。”
许黟看着他,说:“严大夫你言重了,此事到底是因我而起,虽如今是你自甘前往那北川之地,我却不能无作为。”
去茂州的路上实在凶险,除了山路不好走,最担心的就是途中出没的盗匪和羌人。
历史上,就记载了茂州所属的北川地区曾发生无数次动乱,而此时的石泉县还归属于茂州管辖。但未来不久,在北宋神宗熙宁九年,石泉县因茂州羌人作乱,为孤立石泉一带的羌人,防止动乱继续蔓延,将石泉县改隶绵州管辖,从而想堵塞茂州和石泉之道。[注2]
想到这里,许黟便觉得亏欠严大夫。
严大夫见他自责,反过来嘲笑他:“我还说你有气魄,你就给我这姿态,叫我好生想骂一骂你。这事从来就不是我与你的对错,老夫都想开了,你怎么还想不开。”
许黟苦笑,是该想开的。
两人没聊多久,严大夫还要继续忙,许黟就先回去,准备午时的饯行酒。
今日的饯行酒很简单,来参加的人不多,只许黟、严大夫、阿旭阿锦。
陶清皓家开的酒楼,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好。
许黟只点了几盘好菜,将上回店小二推荐的招牌菜都点上了。
可惜天气转冷,冰酪是吃不着了,但店小二推荐了烧黄酒。
烧热的黄酒下喉顺滑,绵而醇厚,带着股暖心的热意,喝完以后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来到宋朝这么久,这是许黟第一次喝酒。
他知道如今是在守孝期,喝酒被知晓了,是要被骂的。可是又如何呢,面对胸怀宽广,心系百姓的严大夫,许黟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想与严大夫一块畅饮,聊聊这人生数十载,能做的到底有几何。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注3]
严大夫饮尽酒杯中的热酒,肆意笑道:“老夫年到如此,已是无挂无牵,能尽一事就足矣。”
许黟同举杯饮尽,笑了起来。
……
严大夫出行那日,许黟去县城门外送行。
两人叙话不多,严大夫笑着看着许黟,对着他道:“黟哥儿,多珍重。”
许黟深吸气:“严老,要是有来日,我会去茂州一趟,到时,换你请我吃酒。”
严大夫:“好!”
……
数日后。
才至白露,清晓的盐亭县便露凝而白,街道地板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市井里摆摊的小贩身上的麻衣一层接着一层,却难以抵御这突降的严寒天气。
哈着呼出来的白气、搓着冰冷的双手,这些小贩一边跺脚,一边吆喝叫卖着。
停下来买吃食的行人却是不多,皆是步履匆匆,急着回家去。
“难呀。”一处喝茶的摊子前,两个穿着丝绸长袍,戴着狼毛围脖的中年男人在说话。
他们身份地位看着不一般,却在这简陋的茶摊上喝着最便宜的散茶。
另一人叹息:“今年看起来要比往年还要冷几分了。”
“庞兄可有什么好注意?”潘文济看着友人,询问道。
那名被唤做“庞兄”的却是摇头,说道:“这哪里是我这样的俗人能办得到的,我如今已致仕,不过是一介白身,反而需要文济贴己我。”
两人言罢,相视而嘲讽一笑。
如今一人是白身,一人不过小小的县尉。
盐亭县虽是大县,管辖着下面几个城镇,但真要说起来,不过是被压榨之地罢了。
这时候,摊主提着茶壶,讨好地来询问:“两位官人可要添茶?”
“辛苦老翁了。”庞博弈笑笑说道。
潘文济也点了点头,朝着那摊主赏了几个钱,让他把茶壶留着,先下去吧。
他无奈地对庞博弈道:“你这次来盐亭要待多久?总不能日日留在客栈,客栈的条件不好,不如我来安排,租个院子,再赁几个随从女使,你素来爱吃,还得赁一个灶娘。”
“我已有打算了。”庞博弈没有接受好友的好意。
潘文济问:“什么打算?”
庞博弈说:“我这次出行,未带多少盘缠,已想好在南街住下。让庞叔去找牙人,租了一个小院,至于随从等人,还是算了吧。”
潘文济:“…………”
南街呀,就没有多少间能看的院落,有的话,也已经被其他人占着,轮不到他的好友去租。
“你不再考量一番?”他问。
庞博弈摇了摇头,眼睛落到街道,天色渐渐大亮,行人越来越多了。
他看到一个清瘦的后生,穿着普通的青色长衫,在周围都穿着塞麻塞棉的加厚衣服,只他一身轻松,显得格外出众。
却见这后生停在卖包子的小摊前,与那摊主和气地说着话,似乎说到了什么,逗得那摊主咯咯地笑出来。
摊主的笑声吸引了旁边的友人,友人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庞博弈侧目看他,问,“你认得这后生?”
潘文济笑道:“我前不久跟你说的那个拐卖案子,报案之人便是此子。”
他一顿,想起来这人好像就是住在南街,具体住在哪条巷子,他却是没记住。
庞博弈听到这话,挑起眉梢笑说:“瞧你能记得一个后生,看来此子不一般。”
“是不太一般……”潘文济跟着笑了笑。
……
另一边,许黟清晨醒来,见外面起了雾气,寒冷极了。
他看两个小孩醒来都在哈着白气,打拳时四肢都在抖,就让他们在屋里待着,今天他自个出门买早食。
南街市井里,卖吃食的摊主们,好些都认得出许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