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第2/4页)
“唔……”章夫子应了声,努力把红肿的舌头伸得更出来一些。
章夫子猛地张嘴,便觉得呼吸不畅,喘气困难了起来。
许黟见状,立马用竹钳子夹住他浮肿的舌头,使其往上一压,口腔多出喘息的空隙来,也将舌底的症状表露了出来。
身旁盯着的仆人,看着那情景,倒抽口气……
这舌底怎么像是覆着一条肥厚的爬虫,宛若蝼蛄,瞧着狰狞可怕。
“这……这是什么?”仆人惊恐地问道。
许黟道:“这可称之为噤虫,舌肿者,常伴有舌底噤虫,分头尾,你看这端带有微白,便是虫头。”
仆人听得心惊:“那该如何是好啊……”
许黟徐徐说道:“可将铁针烫热,烙熟虫头,待再将舌头划破挤出污血,用墨灰敷上,便可以消肿痊愈。”
章夫子和仆人听后,身子都本能地抖了抖。
光是听着,便已经觉得舌头疼起来了。
许黟收起竹钳子,从药箱里拿出脉枕,让章夫子把手伸出来,他要为其诊脉。
“从脉象上看,章夫子你这舌头浮肿胀满,是由心火上冲引起,只要把舌肿消去,就能无碍。”许黟对着他们说道。
章夫子闻言,心底松开一口气。
接下来,许黟询问仆人,问他家里可有做饭的铁锅和米醋。
仆人很快就从灶房里拿来厨娘用的铁锅,和一瓶米醋过来。
许黟挽起衣袖,卷了卷,在药箱里拿出铁针、陶碗、勺子和竹片。
章夫子看着许黟像是变法术一样的拿出这么多东西,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有些心慌。
他抬舌“啊啊”两声,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啥话,只好郁闷地张着嘴。
很快,他就看到许黟拿着竹片,在饭锅底部削下来不少墨灰,这墨灰装到陶碗里,倒上米醋,用勺子搅拌调和。
紧接着,许黟又向仆人拿来了油灯。
他拿着铁针,在油灯上的火苗烫了片刻,扭过头来,看向章夫子。
“章夫子,且把嘴巴张开。”许黟温和说道,补充了一句,“烙熟噤虫不会很疼的。”
章夫子:“……”
章夫子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此时听着年轻大夫如此温和贴心的话,不知为何,整个身子都颤颤巍巍的。
“大夫……”仆人跟着一起害怕。
许黟叹口气:“这舌肿不能耽搁太久,要不然等胀到满口,堵住了嘴,就出大麻烦了。”
他神色严肃,不像开玩笑。
章夫子和仆人都认了命,只能是听从他的安排。
许黟换了个竹钳子,夹着肥肿的舌头,往上一压,露出那条噤虫来。
他将发烫的铁针附在虫头上面,“滋——”的一声,被烫到的地方发出声响。
不过章夫子却瞪了瞪眼,发觉并没有多大的疼痛传来。
许黟的手很稳,他等待片刻,将铁针拿开。
检查了一番那条噤虫,发现还没将其烙熟,又炙烫了一遍铁针,才将虫头消下去。
接着,许黟拿出小刀,放在油灯的火苗上烤了烤。
消毒完毕,小刀轻轻地在肿着的舌头上划出一道口子,深黑红色的血就从伤口处溢出来。
许黟让仆人拿着帕子吸收血水。
等血流得差不多时,就可以拿走帕子,开始敷上用醋调和而成的墨灰膏。
一套操作下来,章夫子的舌肿以很快的速度消下去。
不到两刻钟,舌头便恢复如初。
仆人欣喜地跑去拿来铜镜给章夫子瞧,章夫子嘴巴还张着,见着上面黑乌乌的墨灰,虽看不清,但舌头已经不肿,能说话了。
他命仆人端来漱口的水,把墨灰清洗了去。
漱口后,章夫子对着许黟欣然道:“辛苦许大夫了,若不是许大夫,老夫怕是有罪受了。”
许黟摇头,表示都是分内之事。
章夫子瞥向许黟,眼神里多出欣赏来,他这半年来也听过一些许黟的传闻。
说这个许黟本是在刘夫子的私塾里读书,可惜某些原因弃文学医了。章夫子曾跟友人说起这事,还批评说这许黟过于糊涂,学医怎么能和考取功名相比。
但如今看来,这许黟确实是有几分能耐在身上的。
小小年纪便能治好他这舌病,比昨日请来府里看病的那位大夫,要强上不少。
身为夫子,章夫子有个毛病,便是看到年轻人时,就喜欢提问题。
如今口能说话,章夫子就捋着胡子笑着问道:“许大夫,你学医多久了?”
“若是从看医书起,已有数载。”许黟轻声道,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句,有二十三年零八个月。
章夫子点点头:“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有如此医术,确实是学医的料。”
忽然,他问道:“你可想过回到私塾里读书?”
许黟抬眼看向章夫子。
治好舌病的章夫子,其实很有夫子的刻板印象,留着小胡须,头发用黑色的儒巾扎起来,穿着一身半灰半蓝的鹤氅,因天热的缘故,他里面穿着方大斜领长衫微微敞开,露出一片微微皱巴的肌肤来。
气质儒雅,却又带着文人的洒脱不羁。
许黟阖着眼睑,平静道:“在下未曾想过回私塾读书。”
“哦?”章夫子惊讶。
他劝说道:“学医总归是旁门左道,以你的聪慧来看,只要刻苦用心,好好地多读几年书,想来考中举人不算太难。”
他教书多年,见过不少学子,哪个不想考取功名。之前就听过许黟以前也是想要靠读书改变门庭的,要不是父母生病,石药无医,又变卖了家中产业,许黟不至于落到学医的地步。
章夫子向来喜爱聪慧的学子,今日见到许黟,便生出想要收他当徒弟的心思。
“只要你愿意,可来我私塾读书,我不收你束脩,当我的徒弟如何?”章夫子问道。
许黟睁大眼睛:“!”
若是选择读书考取功名,这便是与他心里的理念背道而驰了。
许黟急忙道:“章夫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学生并未有读书之心,恐要辜负了章夫子的心意。”
章夫子叹气道:“你一个好好的读书人不当,跑去学医当个游方郎中,实在委屈了。”
许黟笑着摇了摇头:“学生乐在于此,并不觉得委屈。”
“罢了,既然你不愿,老夫也勉强不得。”章夫子略表遗憾,对着旁边的仆人说道,“你且送许大夫回去。”
仆人闻言,取了银钱递给许黟。
许黟没有在章夫子这里多待,收了诊金,就拱了拱手离开。
……
他却不知,后面章夫子回到私塾,就把许黟给他治舌病的事讲给台下的学子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