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第2/3页)

昭宁一愣,看向君上,他放松靠着椅背,英俊的面容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平和正凝视着她。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在殿外的时候,听到的君上那几句严厉惩处犯错官员的话,什么‘午门斩首、发配边疆’,凝固在风雪中结成了冰霜,令人胆寒。

君上为何不让她跪,要让她到跟前去?也不像平日那样,看到自己时嘴角带着微笑。他不笑的时候,那种威压感隐隐透出来,极让人不敢造次。

他一定是听说了姜家发生的事,知道自己动用皇后之权,把赵瑞关进了宗正寺,还影响了他和太上皇的关系,所以来找自己算账了!

昭宁想到这里更是十分紧张起来,手脚都有些发软。

但是君上的话是圣旨,她悄悄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挪地走上前去。

赵翊看她慢得好似乌龟走路,不知她究竟是怎么了。微挑了挑眉,看了眼身边的李继。

李继跟在赵翊身边多年,如何不明白君上的意思,立刻悄然退下,还拉了在门口呆愣等着的吉安走,吉安开口:“师父,我还要等着送……”

李继一眼瞪过去,这个兔崽子,御前伺候这么久了,有时候还是不机灵,君上也不嫌弃他!幸而吉安也不是真傻,很快反应过来,同李继一起退下了。

于是殿门也合上了,轻轻的一声关门响,可是落在空旷的大殿中,却无比的清晰。

昭宁意识到如今这大殿之中只有她和君上两个人,更为紧张了,君上屏退左右,莫不是要单独处置她?他定是还在乎自己的颜面,怕自己在旁人面前失了脸。

她走得再慢,毕竟路就只有这般长,很快到了君上的面前的御桌前停下,她清晰地看到龙椅、龙案上的金龙篆刻,案几上摆放的几摞高高的奏折,上书‘江西巡抚奏请陛下’‘四川宣抚使奏臣陛下’等字样,一角放着的紫檀笔架、笔洗,还有砚台中磨出的朱砂,一只朱笔正搁在砚台上……

天下大事,皆在此案。

昭宁突然极深的意识到,自己正面对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一切的阴谋诡计,隐瞒猜疑,在真正的掌权者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想起了方才在殿外听到的处置那人的话,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压力,扑通一声跪下去了,决定还是自己先认错的好,也许君上看在自己愿意主动认错上,就对自己从轻处置了。她道:“师父,都是我不好,您若是想要责罚我,无论如何,我也是认的!只是……希望您不要牵连我舅舅一家,他们与此事是无关的。”

赵翊看她来的时候就紧张,抖得像只兔子一样,警惕万分,仿若随时能找个洞躲进去,还强作镇定,就知道她心里定是有事,想招她到近旁,问问她究竟怎么了。却见她到了自己面前就突然跪下去,说了这样一番话。连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一晨他都在处理江西雪灾的事。

赵翊将手中的珠串放在桌上,问道:“你这是为什么而请罪呢?”

昭宁有些疑惑,君上是不知道吗?还是知道,不过是想等她亲口承认罢了。

她袖中的手握了握,深吸口气,讲道:“我今日去参加表姐的出阁礼,遇到您的侄儿云阳郡王带人来闹事,为了什么通运权的事,定要搅乱表姐的出阁礼。我与表姐情深,实在是忍不住,便为她出了头……以皇后之权,将他关进了宗正寺!他说他的背后是太上皇,是我搅坏了太上皇的事,所以我便先向您请罪!无论您如何发落,我都是认得!”

她说完之后便屏息了,只等着君上说出惩罚她的话。究竟是从轻处罚她,还是要把她也关进宗正寺,反正她都有了准备。

却没想到,她只听到了君上的一声笑。

她又不敢抬头看君上,只能在心里想,君上为什么要笑?是他觉得自己做的事可笑,还是被她做的事气笑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却感觉到君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看到了他玄色的云履。紧接着,他半蹲了下来,昭宁并不敢抬头看他,只见到御乌纱袍上暗织的龙纹近在眼前,那龙涎香的味道更加明显了。

昭宁的心跳瞬间奇快无比,君上为什么要离她这么近,他难道不知,他是自己偶像,他的靠近总是会让她心跳加速吗!

她在心里深深地吐气,要冷静,这是师父,是大帝,她不可失态了!

然后,她听到了他低沉柔和的声音在头侧响起:“谢昭宁,你成日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真的觉得,我会因为这样的事而惩戒你吗?”

他说着,曲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道:“这般就是惩罚,你可记住了。下次决不能再犯!”

昭宁全然没想到,君上竟然是完全不怪自己,他不仅不怪自己,甚至责怪自己——竟然如此揣度他!她心中越发觉得愧疚了,而且同时,她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下来。

她终于镇定了下来,就还有一件事要做,其实她这次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她是必须要说的,于是她再度开口,道:“师父说得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师父,我还有一桩事想同师父说,便是我们之间那门假亲事。”

昭宁觉得自己越发的找回理智了,她必须要和君上说明白了,否则再这么下去,别说谢家人、姜家人,现在就连贵太妃、朝臣们,甚至整个汴京都误会了。日后可真不知该怎么收场才是!那她岂不是真的累及了君上的名声,让他因自己而留下千古骂名吗!

她再度开口,但是这时候她镇定多了,她道:“师父,我知道您是为了帮我,只是您与我假成亲一事,眼下已经发展成了这般模样,似乎所有人都在误会了。您看如今,咱们究竟该怎么办为好?”

昭宁听到君上轻轻叹了口气: “朕也没有办法了。”

他的声音依旧醇厚,透着无奈:“朕与你的亲事已经传遍了朝野,礼部已经将你的宗碟都做好了,若是此时再说是假的,朕也不好处之。朕说话贯是一言九鼎的,口出虚言,无法让人信服。何况,朕自继位两年来,都未曾立过后,这两年来朝臣谏官为此事上的折子已是数不胜数,现为了帮你又出了这样的事,朕倘若此时不立后,恐怕永远不能平息这些悠悠之口。昭宁,朕帮你的时候曾说过,要你也帮朕一个忙。你可还记得?”

昭宁一怔,君上说的倒也是事实,这事情已经传出去,他也亲口承认了,倘若再澄清,岂不是君主就会失去了一言九鼎的威信。前世君上就是一直未曾立后的,有了这样的事,似乎更被逼到了关头上。且谁能想到礼部的动作怎会这般快,连宗碟都做好了!果然变得很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