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为什么不爱我,我都这么好了(第2/2页)
最后一次是大雨夜,张怀凝又一次夜不归宿,檀宜之和张怀凝的姐姐分头找。他去了张怀凝常去的几个网吧,一无所获,却接到了张母的电话:雨太大,张怀凝的姐姐被车撞了。
赶到医院时,张母已经站在外面了,冲着檀宜之摇了摇头,道:“小檀啊,她闭眼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了,她托我告诉你,算是求你了,你以后能不能好好照顾我们家怀凝啊?”
“我会尽力的。”这话脱口而出。
张怀凝是最后赶来的,原来他们扑了个空。她在外面闲逛一阵后,竟然就乖乖回家睡觉了。
她听闻噩耗后不敢相信,又哭又闹,张母一时也拉不住她,连哭带骂,又想打她。
檀宜之拦下,鬼使神差般扑过去抱她,由着她伏在自己肩头痛哭。那一刻,万籁俱寂,出于全然的怜惜,他生出万丈决心,就算以后骑三轮收旧货,都一定供张怀凝读书。
后话是双方的父母都误解了照顾的意思。一男一女,年龄相当,从小熟识,那他要照顾她,好像就只有一条路。张怀凝的态度则是半推半就,某种意义上的父母之命。
很多年后,他再回忆起这一幕,发现有诸多疑点:他和张怀凝姐姐的关系并不好,仅仅是点头之交。而且他根本没进过病房,全是张母的一面之词。
可那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张怀凝正靠在他怀里睡熟了。万般柔情涌上心头,他轻轻拨开她面颊上的乱发。
大抵是他多心了。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把女儿的死,当作谎言的筹码。张母只是短视、庸俗、懦弱,还不至于到冷血无情的地步。
而就算跳开临终嘱托,张怀凝也是会选他的。只要她想结婚,环顾周遭,最合适的对象还是他。他们虽不是同龄,但是打打闹闹一起长大的。他哪怕不是人中龙凤,也称得上万里挑一,家庭的责任他都承担了,对她也是真心实意。他们年少相识,终该是有情的。
可这种信念并不坚定,张怀凝有时只是个微笑的幻影。他也想更爱她,想亲近她,听一听她的心声。可这种愿望越迫切,越是有口难言。
女儿一出生,张怀凝全部关注都给了她。
她兴冲冲道:“我给女儿取了名字,叫念祯。纪念我的姐姐,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她下的决定只是来通知他一声。
他不是不爱女儿,只是不像张怀凝,她的爱里有一种迷信的成分。她相信女儿的好,是一种天生地养,上苍恩赐,她姐姐在天保佑的好。是一种谁都夺不去的希望。
然后就被夺去了。
为什么要离婚?檀宜之也说不清具体原因。 因为害怕,矛盾,逃避,侥幸——害怕她怨恨自己,想要得到原谅,又觉得自己罪无可赦。逃避发生的一切,躲进工作里。侥幸时间能冲淡一切,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能心平气和再谈起女儿。
然后他的计划全落空了。
张怀凝还醉着。檀宜之心里发闷,想与她说些什么,可以前就问不出口的话,现在就更是不合时宜。他该说什么?难道他只是她姐姐留给她的遗物?现在杨浔就是个新的纪念品吗?
到今天,他们正式分开也不过两个多月,一百天都不到。和多年的相识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可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老了,过往的幸福片刻模糊不堪,近处的不安却历历在目。
一并清晰的还有地上的灰尘。
实在闲不住,檀宜之气急败坏地拖了地,又把餐桌擦了擦。还是看不顺眼,就顺手把洗衣篮的衣服也洗了。原本想把张怀凝叫起来数落几句,但她睡得很熟,他只能把床铺了,又给她盖了条毯子。
他在床边伫立良久,凝视着她的睡颜,类似的回忆有太多。她调休时起得晚,他起床时她还睡着,不是太着急时他会故意放慢动作,衬衫扣子自上而下扣两遍,看她把半张脸埋进枕头和被子的缝隙里。
时过境迁,到底是不同了,他叹息道: “我总是感觉,你好像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檀宜之走了,门一关,张怀凝立刻坐起身,摩挲着毯子的一角,怅然若失。
结婚后她的烟基本全送给杨浔了,为了女儿更是彻底戒烟。但女儿死后,她又偷偷抽起来。
走到书桌边,拿出藏在《内科临床处方手册》下的半包烟。烟雾缭绕里她想起自己也曾爱过檀宜之,但不是现在这个,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久到她已经淡忘了当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