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所以听得这话, 谢行玉心里只会觉得更是愧疚,如何还能说出责怪的话来?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问道:“你来见我, 是有什么事吗?”
阿嫣这才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来,制成荷包的布料不算好, 绣工更是算不上精巧, 上边绣的图样勉强能辨别出来是并蒂芙蓉。
瞧见她手里的荷包,谢行玉不由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显然,此时阿嫣若是要将这荷包送给他, 那确实不太合适了。
他们都已经各自定下婚事, 彼此之间早已是再无可能。
大约是意识到谢行玉这是误会了自己,阿嫣连忙摆手道:“不, 将军,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我只是想将它当作赠与您与江姐姐的新婚贺礼而已。”
“如今我在谢府的一切, 吃穿用度全是谢家的东西,我想着若是要送礼物,总不好拿谢家的东西来做人情,所以一直都有亲自做点什么送给将军与江姐姐作为新婚贺礼的念头。”
听到这儿,谢行玉的神色稍稍缓和,他垂眸再度看向阿嫣手中的那一枚荷包, 那荷包上的并蒂芙蓉虽不算精巧,可针脚细密,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而她刻意藏在袖摆下的指尖……
谢行玉皱眉, “你受伤了?”
阿嫣神色一慌,下意识将指尖再度往袖中藏了藏。
可谢行玉却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 这才瞧清楚她手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
“这是绣荷包的时候弄的?”谢行玉说不上来此时心中是什么感觉,总之确实是不太好受。
阿嫣用力从他手中挣脱,再抬眼看向他时,唇边已经勉强挤出了笑意,她道:“抱歉,将军,阿嫣确实不够聪明,从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也没有绣过这些精巧的东西,只会简单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阿嫣知道,那些东西拿不出手,所以才学着做了这个荷包。”
“如果……将军觉得这个荷包实在不堪入眼,那……”
“谁说我觉得这个荷包不好了?”眼看她转身便要走,谢行玉到底还是心软了,他上前一步接过了阿嫣手中的荷包,道:“多谢你的新婚贺礼,我会拿给阿容的,想来,她也会喜欢的。”
阿嫣眼角的泪珠落了下来,但她很快转头用帕子擦去,而后笑着应道:“好。”
阿嫣走了之后,谢行玉却将目光放到手中那个荷包上。
其实阿嫣不擅针线,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跌落那座悬崖时,身上的衣裳都尽数被树枝与粗糙的石子划破,是阿嫣去镇上买了布匹给他缝制了衣裳。
谢行玉还记得,有一日阿嫣从集市上回来,就仿佛遇上了什么大喜事一般,脸上尽是止不住的笑意。
等她将那布匹拿出来,谢行玉才明白她为何这般高兴。
那一日,她笑着道:“这是咱们镇上能买到的最好的布匹,我知晓与你们上京的东西肯定是比不了的,但你穿上这样的布制成的衣裳,也好歹能舒服些。”
而那时候,阿嫣自己身上穿着得却是最次等的布料制成的衣裳。
为了给谢行玉缝制衣裳,阿嫣费了不少心思,她说这比在山上采药可难多了。
但谢行玉最终还是穿上了那件衣裳。
那时候的他仿佛很是嫌弃,觉得这种布料与他在上京衣裳简直无法相较。
但心底最深处,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这般用心地对待他,他如何能不动容?
而如今,这个荷包……
他下意识将它捏紧,心里头更是酸涩不已。
正当他心绪难以平稳之际,江奉容却从外间走了进来。
因着阿嫣的婚期地有些紧,许多事谢夫人忙不过来,便唤了江奉容一同过来帮忙。
所以这些日子江奉容只要得了空,便总在谢府忙碌。
这回过来,也正是因着阿嫣与那许修的大婚事宜。
“谢朝?”江奉容见他独自一人站在那处,好似在想些什么,于是便唤了他一声。
谢行玉猛然回过神来,恰好瞧见江奉容朝他走来。
他心里不由一慌,便下意识将那荷包掩入衣袖。
江奉容自然察觉到了他有些不同寻常的动作,但却并未拆穿,只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发愣?”
谢行玉勉强笑笑,“没什么。”
又转移了话题道:“阿容今日怎么过来了?我正好要去校练场操练士兵,怕是不能陪你了。”
“无碍,你只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便好。”江奉容摇了摇头,“我今日过来,是来帮衬着准备阿嫣姑娘大婚那日事宜的,大婚之事诸事繁琐,日子又定得仓促,其中事务颇多,夫人实在忙不过来,所以吩咐我前来帮衬。”
江奉容将其中缘故解释了个清楚。
谢行玉听得江奉容提及阿嫣的婚事,心底那阵异样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想起与阿嫣那日夜里发生的荒唐之事,面对江奉容液不免有些不自在。
于是也并未再与她多说,只道:“如此,那麻烦你了,我校练场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罢,等江奉容点了头,便匆匆忙忙地转身走了。
芸青看着谢行玉的背影,忍不住道:“谢将军他当真是奇怪……”
“怎么了?”江奉容问道。
芸青叹了口气,道:“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小姐与谢将军从前……应当不是这般模样的,明明就快要成婚了,这样艰难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可怎么瞧着竟是比起从前还要生疏了许多?”
芸青的话其实并不曾说错。
从前江奉容还在宫中时,他们便是想见上一面,都总有那样多的规矩束缚。
处处谨慎小心,可谢行玉却还是会想尽各种法子只为了能见她。
他会在每次见面时给她带一些精巧的小礼物,会与她说起宫外的一些新鲜事,会在无人注意之时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
尽管这便是他们最为亲密的举动,但每一次,都能让两人闹得脸红耳赤。
可如今,这一切仿佛都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了。
他们有了许多见面的机会,可以肆无忌惮的靠近对方,但他们却变得如此客气而生疏。
江奉容想,倘若是从前的她,瞧见谢行玉方才那有些古怪的举动,她定是会笑着去扯他的衣袖,觉得他一定是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要给自己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