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第4/5页)
她是不甘心的,但同时亦是茫然无措的。
因为这一局,不论她再如何聪明,最后都是死局。
谢行玉过来见阿嫣时是怀着满腹怒火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阿嫣竟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将他当作了傻子一般愚弄,所以他定是要将一切问个明白。
见了阿嫣,他也顾不上别的,只冷声问道:“你腹中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没有了意义。
隋璟带来的那个御医早已经查验过了,那孩子当真与谢行玉没有半分关系。
只是谢行玉一开口,却依旧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来。
阿嫣听到谢行玉的声音,涣散的目光渐渐回神,她怔愣了片刻,却忽地笑了笑,而后艰难地伸手想去碰他的手,“将军,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谢行玉却将她的手甩开,声音越发冰冷道:“我问你,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阿嫣腹部的上空本就严重,谢行玉这般动作更是将她的伤口拉扯开来,令她额头又禁不住冒出细密地冷汗来,可意识却仿佛清醒了几分。
她恍惚看着眼前的人,她知晓谢行玉应当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她即便有心再辩解些什么也是全然没了意义。
也知晓自己大约很快就要死去。
其实她的下身早已疼地几乎麻木,等在这儿的两个时辰于她而言是最为漫长的折磨。
死去,反而算是解脱。
所以她在想,在自己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到底应当与眼前人说些什么。
她看着他愤怒又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面容,微微勾了勾唇角,“将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那孩子,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何人的,或许是谢府那个瘸了腿的洒扫下人,或许是院子里那个瞎了眼的花匠,或许是街边乞讨的乞丐,或许是青楼的嫖客……”
“都有可能。”
或许是因着已经没有了气力,所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但这却让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越发清晰,让谢行玉听得越发分明。
阿嫣的话,毫无疑问在羞辱他。
他袖袍底下的指节猛然绷紧,竭力压制着自己想直接掐住眼前人脖颈的冲动,一字一句问她,“从我们相识,你救了我到后来你跟着我来到上京,来到将军府,又成了我的妾室,到如今,我可曾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不曾。”阿嫣道:“将军一直待我很好,将军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这句话不是谎话,而是她的真心话。
便是算上她早早逝世的母亲,谢行玉也依旧算是对她最好的人。
毕竟她回忆起那离世多年的母亲,还能记得的,便唯有数不清的打骂。
但此时阿嫣这般话语,却令谢行玉更是有些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他死死盯着眼前人,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这般对我?”
若是他曾经做过对不起阿嫣的事,曾经伤害过她,那或许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还算情有可原。
可偏偏他什么也不曾做过。
甚至是她口中那个待她最好的人。
阿嫣一愣,眼眸竟是清澈了几分,仿佛当真在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复,她顿住了好一会,而后才缓缓开口道:“大约是因为将军是我唯一一个能攀上的人吧。”
一个简单至极的理由。
却让人无法反驳。
倘若在那山崖底下,她救下的是旁人,她也一样会使劲浑身解数去攀附。
毕竟唯有如此,她才能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这时候的阿嫣神态举止都与寻常时候一般无二,甚至眼神比起从前还要更加清澈明媚些,但谢行玉的心思却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他第一回 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他自以为的柔弱女子。
“说什么想来看看上京的景致是假,为了不嫁给许修自尽是假,怀了我的孩子更是假……”谢行玉嘲讽一笑,“我待你好,你便是这般报答我的,因着你这些心机手段,简直令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蠢笨之人。”
阿嫣垂眸,“抱歉将军,是我对不住你。”
她认下了所有事。
谢行玉忽然觉得他没有必要再与眼前人多说什么了,于是一言不发地起身向外间走去。
他已经要到了想要的答案,再多看阿嫣一眼,都不过是在提醒着他那些愚蠢而荒唐的过去罢了。
可阿嫣却在这时艰难地撑起身子叫住了他,“将军,等等。”
谢行玉停下脚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嫣摇摇头,“我想与将军做个交易。”
谢行玉回过头来,显然有些意外,“什么交易?”
他想不到如今这般模样的阿嫣还能有什么资本来与他做交易。
阿嫣动作缓慢地从衣衫中翻出一个平安符来。
瞧见那个平安符的一瞬,谢行玉不由愣住,他记得这是当初江奉容为他求来的,只是后来阿嫣命悬一线,他便将这平安符送给了阿嫣,希望能保她平安。
而如今,一切都成了荒唐至极的笑话。
“还给我吧。”谢行玉道:“既然当初的一切都不过是谎言,那这平安符,你也不配带在身上了。”
可阿嫣却依旧紧握着这个平安符,她自顾自道:“隐山寺的平安符最是难求了,那位慧光大师久居与山顶处,据说若是想求得这平安符,需得一步一叩,如此熬过数千阶梯,最终才能得见这位慧光大师,而如此,方能有机会向慧光大师求得此平安符。”
“是件难得的东西,可惜我大约运气实在不好,即便是这样的物件,却也没能保佑我平安。”
阿嫣后边说的话谢行玉已经全然不曾听到了。
他只听得阿嫣道,求此平安符,需要一步一叩,熬过数千阶梯……
是了,那日是他从秦川城回来时候见江奉容的第一面,她身上的衣服很是素净,脸色仿佛也比寻常时候要苍白几分,她身边的婢女芸青似乎很是担心她,她上马车离去时脚步还踉跄了一下,那芸青一直注意着她,一见她差点摔倒便连忙过去搀住了她……
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一件事,江奉容或许是受伤了,或许是身子有些不适,总之,她的情况并不太好。
可是他什么也不曾察觉。
那时候的他在做些什么呢?
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才将阿嫣带回了将军府,他母亲得知阿嫣是救了他性命的恩人,自然很是感激,后来见了阿嫣,又觉得她是难得乖顺的性子,于是便更是欢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