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暴雨终至(第2/3页)

姐姐……在想什么呢?局面已经很紧急了,鞑靼方向的信报全断,也不知道科尔沁草原和建新方向是什么反应,如果台吉们要反,第一件事,就是要对付买地这里过去的吏目,谢双吉不由得想到了孛儿只斤.瓶子,这个胖胖的小姑娘经过京城时,还和她打过几个照面,台吉们倘若决定和察罕浩特联手,那瓶子不是被杀,就是被抓——这就要看她平时的工作做得如何了,如果有群众基础,有声望,以她的血缘关系,被囚禁的可能性大些……

也不知道多派从前的贵族去草原,是不是就考量到了这些,如果是奴隶出身的吏目,谢双吉毫不怀疑,被抓到的第一时间就会被立刻酷刑处死,以此宣泄一些被压制台吉的怒火——这可是个吏目极度紧缺的时候啊!每个有实务经验,能做事的吏目都那么宝贵,如果折损在这次叛乱里,对整个草原的消化都是个大打击,不知道要倒退多久……

想到这里,谢双吉是真的牵心牵肺的肉疼,好像有一口戾气,在脏腑中滚来滚去,酿成变换不定的幽怨,时而怨怪这天候,时而怨怪察罕浩特,时而甚至大不敬地怨怪起罕见迟缓的中枢。她和谢春华告别之后,回了自己的院落,却也因为这口气而不得安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又悄然前往皇帝居住的正殿:和王至孝待在一起,至少能第一时间知道各地驿站送来的急报,虽然也做不了什么,但多知道一点,或许也能多缓解一些压力。

但是,今日送来的消息,并无大家都翘首以盼的西边急讯,尽是一些丧气且常规的消息:某地有疫,某地报旱,某地报大波流民云集,问询说是来自关陕方向,受战乱影响,背井离乡……察罕浩特入侵带来的第一波影响,正在缓缓扩散,估计之后数月,各地都会有类似的消息报过来。

“这天!不过是四点,就暗下来了!到底何时才能下场痛快雨!”

到了下午,又有雷响,又是风云汇聚,又是时不时几滴雨,气压低得让人更是难受,因为王至孝要代皇帝用印(皇帝苏醒后,政令由原本加太子、皇后印,增加了加皇帝印下发,其实都是王至孝在用印),谢双吉暂且避出了厢房,在后院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嘴里轻轻地嘟囔抱怨着,见左右无人,她从挎包里取出一本闲书想看,却也无法集中精神,要看报纸,又受不了上头一惊一乍、胡乱渲染的闲言碎语,还有各种故作玄奇的广告。

正是百无聊赖、浑身做痒时候,突然听到皇帝正屋内传来问候,谢双吉心中一动,走到后门踮起脚一看,透过玻璃窗,正看到电灯辉光掩映之下,一群人插烛般拜了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病床前坐下,低低地说了几句话,又伸手在皇帝脸颊上擦拭了几下,便从托盘上取过一个碗来,舀了一调羹,要往皇帝口中送去。

这是……皇后来侍疾了?谢双吉立刻想到了那日她面上的阴影,她心头一跳,警讯大作,仓促间也顾不得讲究许多,直接示意把守后门的两个小阉人打开门。这两人其实也在偷偷窥看屋内动静,都是王至孝的徒子徒孙,知道厉害,忙为谢双吉开了门,百忙间还唱喏道,“谢副团长到!”

谢双吉给了他们一个赞赏的眼神,高声笑道,“倒是巧了!娘娘——这喂药的事儿,还是让李大夫来——”

皇帝吞咽还没有完全恢复,喂药喂食其实都是危险,病人都怕呛,这也是事实。不过,以皇后的身份,她来探视、侍疾,那是天经地义,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谢双吉的行为实则非常失礼,尤其她还是从后门进来的,这事往大了说,那就是‘窥视禁中’,换个人早就被问罪处斩了!

也就是谢双吉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她在背后打着手势,示意众人去叫王至孝,嘴上挂着有些夸张的笑容,大步绕过碧纱橱,走到床前,细看皇后神色,果然见她双目通红,面上犹待泪痕,明显刚刚哭过,谢双吉心底一突,更增猜疑,脸上却是不显,不由分说,劈手把药碗夺下,回手递给中人——这碗药是不能要了,再熬吧。

皇帝昏昏沉沉地躺在枕上,虽然半身被垫高了,但意识并不清醒。两人的眼神看过去一瞬间,又在床前碰到一处,皇后胸膛剧烈地起伏,有那么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试着用气势压倒彼此,可皇后又如何是谢双吉的对手?她嘴唇渐渐颤抖起来,眼神飘开了,往皇帝那里瞅了一眼,突然垂泪道,“如今难道我这做娘子的,来探视我丈夫都不行了?你又是什么名分,如何能管我家的事?”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打倒在地,道理的确如此,皇后与太子是皇帝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不论是王至孝也好,谢双吉也好,隔开皇后太子,那就是在离间血缘亲情,记在史书上都不光彩!

谢双吉当然也可以蛮不讲理,但如此,就等于是完全和皇后翻脸了,羊城港或许将因此失去某一个选项,眼下还不是如此大作威福的时候,她在心中掂量着词句,又不能把皇后往死里得罪,又要寻找借口拿住皇帝身边的安保权——皇后侍疾这个口子不能开,一开了,什么敌人都能往皇帝嘴里灌东西,他自己又反抗不了,死生岂不是完全操诸他人之手了?

还是要从医疗方面入口,她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想到了那个被她呵斥过的太医,灵光一闪,立刻暂时抛弃自己的立场,从‘中人无阴无阳,不会冲犯药性,由中人喂药最合适’来入手。

虽然扯……但好用就行。思量停当,她咳嗽了声,正要开口时,突然听到屋外好一阵扰攘声,好像有什么人闯了进来。大家都是诧异扭头看去,谢双吉借此机会,把皇后簇拥到门前,道,“殿下说得对,陛下倒了,你是当家人,如今这来者不论善与不善,你要站出来——我也在旁陪着!”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李大夫和王至孝带着几个健壮中人匆匆赶来,把病床前后守住,这才暗松了口气,知道一场可能的危机算是化解了,这才和皇后一起,略带好奇地看着院门:也不知道是何方来客,居然没有通报,一路畅行直闯进来了,是西北急报?那动静不至于这么大吧,或许——

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谢双吉猜或许也是买地医疗团到了,才有如此声势,她和皇后并肩而立,在阴沉天色下望着紧闭的院门——这院门平日里都是常闭,尤其是皇帝病了之后,更是难得开,大家都从侧门出入,王至孝一溜烟从侧门跑出去,大概也是在查看来人,过得片刻,有人进来传话,两个内侍忙取了门闩,一左一右,把正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