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0章 魔法可怕(第2/3页)

“难道,军主真是神威通天,可以操纵人心?但这也不对啊,倘若如此,她又为何不……”

话说到这里,那传闻中病了几月,犯了咳疾的张尚书,也是一阵轻咳,有些尴尬地止住了话头:显然,他也是讶异太过,一时失了城府,把心底的话给说出来了。

可,话虽然吞下去了,大家却都能明白张尚书的意思——如果谢六姐能操纵人心,让他们不知不觉间,顺着她的安排,自取灭亡的话,为什么不把这一招使在京城,叫大家不知不觉间,跟着她的意思去走呢?

要知道,虽然大家从来彼此不谈,可在座的这几派,其实大家心底都清楚,买活军之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吞并敏朝,并非因为敏朝能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就算二十年前,敏朝还有一战之力,可到了现在,苟延残喘的小朝廷,没有买活军的支持,只怕早就沦落到了令不出京畿的地步,买活军没有吞并敏朝,只是因为人手不够,光是江南、岭南、南洋三地,就已经令他们捉襟见肘,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

仔细想想,这里头的确也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买活军的那些歪理,那些个自相矛盾,完全站不住脚的道统,真能‘感化’诸多英才,让他们甘心为买活军所用么?买活军在这些年间疯狂的扩张,本来就是不合常理的,怕不都是谢六姐在背后施展魔法、摆弄人心的结果,那为何,这样的魔法就不能在京城施展,把京城的官吏都迷惑了过去?而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大用特用,先是在南方大肆扩张,现在又来解决关外问题了?

‘魔法’说,确实是有点子荒谬,依着从前,在正儿八经的场合说这个,那简直就是荒唐之至,甚至是亡国之兆。可这些年来,超出想象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会子,大家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戏说了——

谢六姐说自己不是神,就是个普通人,她用的机械都是可以仿照的,好,那就把一切都归功于机械,好不容易深信了这一点,也真的仿造出一些简单的机械来了,甚至连蒸汽机都试制出模型来了,这会儿你惠抑我又说,她去草原骑的是什么四足麒麟凶兽?

随便几句话,草原各部就把多年来积攒的老底子战士都派出来了,林丹汗畏罪自尽,主战力基本没有受损的察罕浩特,冰消瓦解,就没有敢于逃逸、火并的,乖乖的按照谢六姐的安排,把花费了多少财富才建起来的察罕浩特给抹平了。

那些要继承土默特草场的部落,也没有劝阻,丝毫不眼馋这么一座坚城能带来的好处,而是在一旁帮着监工,在半个月内就拆了一整座城,同时安排好了数万牧民的迁徙,赶在冬天到来之前,已经开始赶路迁徙了?

这些事情,单拎出来一件,都非常不好接受,更不要说一件接着一件,全都集中在一起,首尾相连好像还自成一套体系了,如果要接受这些说法,那就等于把自己原来深信不疑的所有东西都完全推翻,已经让人不知道真假对错了。这么假的事,你说是真的,那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或许是真有魔法,也未必呢!”

当现有的知识已经无法解释的时候,神神鬼鬼就要出来作怪了,龙脉说又一次被端上了台面,有人神神秘秘地道,“也许,这魔法对京城效用不大,那是因为京城有龙脉护体,是以始终不能奏效。”

“啊呀,啊呀,你说得有道理啊!李大人!”

本来就信的人,失声作色,也不顾两人原本关系如何,又是什么党什么派的,立刻就如同找到知音一样,附和了起来——这其中也有不少特科官员,也是一般,毕竟,特科只能说明一个人的出身和政治利益,却不能说明他是否深信特科教科书上的所有东西。

“或许真就是因此!龙脉相护,这才让京城幸免于那位的通天魔法——只是,这般说来的话……那位到了京城之后,可是去了宫中的!”

“是,是!真去了宫里,还盘桓了一个多时辰!里里外外都溜达了一番,好像……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难道是在找龙脉阵眼?!这般说来,大阵已破?难道从此之后,龙脉也无法再遮蔽我等了?乃至各地的县衙,都无法再借用龙脉之力了?”

这各地的县衙借用京城的人君伟力,其实根本就是买地流行出来的话本子所发明的一种说法,但十几年后,居然公然登堂入室,成为一种被默认的民间传说了一般,被众人煞有介事地讨论了起来。“是了!那……那位之外的那位,不信这些个,对……对亲戚太刻薄了些,甚而有那些个传言……”

有些人胆大包天,甚至在惠抑我这里,只是压低了声音,都敢影射皇帝对宗室下手之事,认为这是龙脉之力逐渐削弱,买活军可以全取江南,乃至谢六姐大摇大摆入京的缘故,更认为,龙脉之力只怕断绝在即,京中从此也会逐渐受到谢六姐魔法的影响,众人会无法抵抗地顺从于谢六姐,按着她的心意行事。

“便是太子登基,也是无法了,既然那位说了,‘我是未家最后一个皇帝’,就等于是自绝天命……龙脉之力,恐怕不能被太子继承,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其父金口玉言,直接断绝的东西,天命已经转移,被军主窃取,就算再要强续,也是难能了!”

本是为了探听塞上风云而来,最后探讨的结果,居然是京城龙脉已断,如此的发展,就算是主人家恐怕也没有料到。惠家几个公子,在席间没有说话的份儿,送客回来,也忍不住啧啧感慨不停。都道,“看来,京城人心是真的乱了,大家既不知道将来如何发展,也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行止,都是病急乱投医,竟连这样胡编乱造的民间传闻,也深信不疑起来!如此衮衮诸公在朝,也就难怪我们朝廷……”

没等惠抑我瞪过去,出于习惯,惠二公子自己也收住了:这几年来,京城气氛很紧张,锦衣卫每每出手都要找个由头,言论上的借口是最好找的。因言获罪的事情见多了,哪怕现在京中风云再变,大家也习惯地养成了言辞谨慎的性子,有些话彼此心照即可,倒不必说出口了。

“病急乱投医,说得对了,其余话都是大错特错。”

众人一散,惠抑我强撑着的那口气也跟着散得差不多了,从草原一路快马奔回,歇息一晚立刻面圣,回来就是宴客,他就是铁人,到这会儿也是强弩之末了。

几个儿子将他抱到炕上,靠着大迎枕躺着,拿了鼻烟来给老人嗅着,又上了参茶,惠抑我这才略微恢复了精神,有气无力地臧否着儿子的看法,“你当,他们真信龙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