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8章 家底比预想的好

对于当家人来说, 盘家底一直是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活儿——一般来说,家底盘着总觉得薄,总有太多用钱的地方需要库里去支持,这还是不考虑账实是否相符的问题。

作为白手起家, 早年手底下都不超过十个伙计的当家人, 谢双瑶盘家底更是盘得都要吐了, 她对家底的掌握, 也有一个从事无巨细、了如指掌到逐渐放手的过程。之前买地主要是福建道一省之地的时候,基本还能做到心中有数,自从全取江南之后,别说她,就是庄素, 也只能掌握府一级的数字了。

到了这几年,随着盘子越来越大, 财政逐渐分为多个系统之后, 谢双瑶也意识到最需要与时俱进的就是财政这块, 包括庄素, 也感到心力交瘁,向谢双瑶抱怨过多次, 民间财会基础的薄弱, 导致想要在各地实现较先进和较精细的财务登记非常困难。

如果没有电脑、计算器的帮忙, 局面显然会更加地狱, 没准混乱的财政系统,就会给很多有心人钻空子的机会, 给整个系统的运转造成阻碍。但好在, 自从人力发电机普及开来, 把电脑散在一线, 包括利用U盘来实现数据传递,就成为可能了。

不管最后实施的情况如何,只要部份进入信息时代,数据‘永远留痕’、‘死有对证’的特点,对于一些人来说能起到很好的劝阻作用,再加上谢双瑶、庄素等,都时不时辣手收拾过一批人,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因此,买地的受贿或许是有,但贪污情况目前还算是控制在一个很低的范围内,账本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同时,各地的矿山也很感激地收容了部份勇于挑战又运气不佳的勇士,这些从各个层面被淘汰出去的污点人才,倒是丰富了边疆和矿山的人才来源。

也让谢双瑶从各个渠道得到的消息,虽有出入但总体还算趋于一致,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现在,她是完全无法仅从双眼来了解她治下的国家了,数字成了唯一的途径,数字的可信度当然也就越来越重要了。

国家大了,就是如此,盲人摸象、管中窥豹,想要了解一个国家的概况,从一双眼看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就以如今的华夏来说,在黄金地,农户一年能吃一口荤的都不错,一切刚起步自然艰苦。

在关陇一带,地震连绵,天灾不断,人口凋零,留下来的百姓过得也是紧巴巴的日子,但又至少能养几头羊,如此喝点羊奶,偶尔吃吃羊肉,要比在黄金地好些。

等到了江南一带呢,是不是靠海的老地,也是天差地别,可在这样的地方,这几年乱归乱、苦归苦,米饭总是能吃饱的,周围的水系钓起鱼来,拾掇一番,清蒸了放点姜片黄酒,再加一点酱油——这也是办得到的事情,并不觉得有多奢侈。大江上游是如此,到大江下游,江左道的话,豆腐也是早上随随便便就能吃喝的。

再到了福建道、广府道,这些买地治下的核心所在,那两三天一个鸡蛋,这还算是这些年日子过得紧巴了,从前气候好的时候,一个月吃一只鸡那都不算什么——你看,人人都觉得这几年日子过得不好,可这不好也分了三六九等,最繁华地区的不好,放在黄金地那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了。

只有拥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又有一个广泛而权威的消息来源,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买地的财政到底吃紧不吃紧,多吃紧,该怎么分配,还有多少富裕,能往远疆和战争上去投入。

谢双瑶在这件事上,已经放弃去计算具体的数字了——必然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而且,知道进项也没什么用,因为出项也很多。她要求自己能看到的是‘最大输出可持续天数’和‘节能供给可持续天数’,也就是说,以南洋的粮库为例,在南洋所有运力都拿来输送粮食的前提下,可以支持多少轮运输,当然前提是留有当地的冗余。

同时,如果不往外输送,而是在本地以低标准限量供给粮食的话,又可以维持多久,这两个数字会让她很直观地意识到,每个南洋粮库的战略价值,以及是否有增建的必要。

同样的,买地在南洋的光复范围,是不是有必要再往外去扩一扩——对于定位为产粮地的南洋来说,这个指标就是最重要的,也关系到了后续的人口分配问题,现在,关陇、北部的干旱,逐渐得到了喘息,气候比之前更冷,但降水却稍有恢复,再加上之前几年,差不多大部队能走的也都走了,通过三山走廊自发涌入南洋的流民逐渐减少,只是留下了一条新的交流通道。倒是让关陇和彩云道的关系比之前要密切多了。

所以,南洋现在的人口增加速度显著地慢了下来,如果要再增加的话,那就是买地这里引导过去了,而这个指标,就是衙门下判断的重要依据:南洋是个一年多熟的地方,如果粮库的储量,在运力开到最满的情况下,从一个收成季一直运到下一个收成季,都还没有运光,同时新的粮食又已经征收上来了,那就说明本地的产量已经差不多饱和了。

不是不能再提,而是再提的话,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要么是发展交通,要么富裕的粮食得在本地做进一步的加工,缩减重量才能流通,但这就是下一步要去考虑的事了,决策的时候,只考虑这一点。

同样的,如果粮库的积存,连‘节能供给可持续天数’都不能持续到下一个收成季开始,那就说明粮库本身需要扩建,而且附近的耕地也需要更多人去开发——

要说治理上的困难,已经无法考虑了,因为治理上从来就没有轻松过,自从加快脚步之后,在这些新进之地,只能因地制宜,各走各的野路子,因地制宜地去搞发展,别的事情先不去想。那既然已经降低了底线,就不再以治理为标准来考虑,只以需要来考虑:需要更多人,就搞人来,需要发展交通,就去想办法,只能如此,不然,工作上压根就无法开展。

这个指数,在供粮地是粮食,当然在矿山就是矿产,每个地域都会有一个指标,来决定买活军在本地投入的治理资源是‘亏’是‘赚’,当然,这算的只是经济账,政治账就不在这里算了。有时候,长线投资,前期的亏损也是能接受的。

不过,即使经济账不是唯一的账,三不五时也得算一算,毕竟,这本帐完全放弃的话,日子是过不下去的。而且,在很多可有可无的支出上,经济账就显出作用来了,它账面呈现的好坏,会直接决定这些花销的规模,这就和买定期储蓄似的,有盈余就可以多扔几个子儿,这要是自己的日子也很紧巴的话,那肯定就不能往里继续投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