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4页)

张皇后却心头猛地一跳。

她发觉裴诠没有做出请示万宣帝的模样,他只看着玉琴,目光淡淡,几乎没有情绪,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便听万宣帝叹了一声,道:“裴婉性子狡诈,跋扈残忍,既酿成大错,却不知悔改,宣: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关入诏狱。”

短短一句话,满堂陷入震惊。

连最想看到这种结果的薛镐,都张大了嘴巴。

这可是极大的惩罚:褫夺封号后,若还是皇女,自然不会过得差,但贬为庶人,是不能穿绫罗绸缎,不能住楼阁广厦的。

但只要东宫肯接济,玉琴也不会过得差,却是要关入诏狱,那就是向世人宣告,玉琴是戴罪之身!

大盛京城共有三大牢狱:大理寺狱、刑部牢狱,以及诏狱。

前二者可以通过打点,让罪犯过得舒心,最后这个诏狱是私狱,从前是万宣帝在管,如今是裴诠在管。

玉琴面色微白,眼泪掉了下来:“皇祖父,这是为何只听拐子之言?”

李氏也说:“那薛平安如今不是回来了么,如今,如今不是都好了么,怎么还这么重,玉琴是父皇的孙女啊!”

万宣帝一直没说话。

张皇后从万宣帝那双浑浊的眼中,她看到了浓重的失望。

万宣帝对东宫失望了。想来是豫王倒逼万宣帝,让对玉琴的处决,成为一次次包庇东宫后的反噬。

豫王竟舍得用这些年万宣帝积攒的愧疚,只为薛平安一个公道。

可是,事情又不能只看这一面。

作为东宫嫡长女,玉琴被褫夺封号,关入诏狱,在这个节骨眼,那些就算有意站东宫的官员,也会全数倒戈向豫王。

甚至,太子连继位的可能,都摇摇欲坠!

张皇后心里发紧,她得承认,东宫小瞧了这位尚且年少的豫王爷,他好像是天生就该做掌权者的。

但她走不了了。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为东宫。

张皇后抹开面子,她站起来道:“陛下三思!”

“当年,圣祖开国之初,张、薛是无上的功臣,如今张家避世不出,臣妾作为张家族人,但请陛下见在这个份上,莫要因薛家的孙女,就对张家的孙女,赶尽杀绝!”

张皇后姓张,她的外孙玉琴,也是张家的外孙,

薛镐听懵了,张皇后的来头有那么大吗?

张家那可是隐士,虽然他读书少,也知道如今朝中要咏一人淡泊名利,便会谈张家!

见张皇后都这么做了,李氏连忙拉着玉慧一起下跪,求到:“陛下三思!”

玉慧不肯跪,也还是被李氏拉了下来。

裴诠手放在腿上,食指轻轻点着,他目中一片阴霾:“何以见得,皇后与张家有关?”

张皇后道:“本宫虽只是族人,却也姓张。”

大盛开国之初,圣祖、张、薛结义,情同兄弟,共同打下江山,最后张薛拥趸圣祖,登上龙椅。

然而大国师却算出百年内,大盛会重归于裴、张、薛三家。

圣祖单独与张、薛二人秘谈了一夜。

那夜过后,薛家得封永国公,享无尽的富贵,而张家获丹书铁券,回归故乡,承诺三代不入京。

张皇后家里这一支张家,确实是张家旁支,族谱往上数,当年打天下的张贵武大将军,是她祖父的堂弟。

也是因此,当年张皇后才会被万宣帝的母亲相中,与万宣帝结亲。

万宣帝自然也知道。

只是,张皇后是三代之内,进京前后,帝后从不提起它,张姓很是常见,朝中也无人知晓。

如今,张皇后却是直接点明了。

万宣帝一拍桌:“胡闹,咳咳咳!”

老人心口疯狂起伏,周公公连忙拍抚他后背。

圣祖定制,张家三代内不管男女老少、是否姻亲,都不能进京。

他娶了张皇后,也是张家三代以内的姻亲,既然圣祖都定下他不能进京,他所继承的皇位,本就不该由他继承。

那么东宫又算什么?东宫无男丁,是不是冥冥之中,圣祖在斥责他这个外来的皇帝?

张皇后却是铁了心保东宫,道:“张家有丹书铁券护身,若需要的话,可以找出来!”

万宣帝面色铁青。

场上僵住,谁也没有让一步,但谁也知道,此事或许真就不了了之。

玉琴作势擦眼泪,又缓缓勾起唇角。

是了,不管如何,张皇后一定会护住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护住东宫,等来日,太子登基,就算满朝大臣都保豫王又如何,皇权是不讲道理的。

到时候她自会报复回薛家,还有薛镐这个废物,竟敢拦住她的佛经,又假装在赵家搜查出布老虎,把事情引向此等境地,实在防不胜防的可恨。

听到丹书铁券,薛镐死死捏住拳头。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玉琴伏法?平安失去的十年,就这么算了?真相在眼前,他也好,祖母父母亲也罢,谁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下一刻,裴诠指尖顿住,他抬眸,道:“张家本家人,就在京中。”

张皇后:“什么?”

李氏和玉琴也狠狠一怔,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她们从没听说过这回事!

唯薛镐忽的抬起眉头,难道……

兴华殿外,一声震天动地的嗓音,穿透兴华殿的门户,直直刺入殿内:“燕山卫指挥佥事张大壮,求见陛下!”

薛镐:“……”

兴华殿大门大开,只看一名高壮的男子甲胄在身,背着个包袱,皮肤黝黑,面容刚毅,两眼如炬。

他大步迈进兴华殿,单膝跪下抱拳:“卑职张大壮,参见陛下,参见豫王殿下!”

薛镐就在他边上,耳根子震得嗡嗡响,这不是一直和他鬼混的张大壮吗?

万宣帝目光一动:“平身。”

他看了一眼裴诠,问张大壮:“你是张家后人?”

一刻钟前,张大壮先去临江仙,见了父母和李敬。

事由他听个大概,却已明白重点。

于是,张大壮剜了场上东宫几人一眼,冷笑:“是。卑职匆忙觐见,皆因听闻今日竟有人要冒充张家后人,还要保坑害我们小妹的人!”

“这等人,实在厚什么无耻……死猪不怕开水浇!嘴巴比牛粪臭,瞎编瞎说!”

薛镐握住拳头,爽了!

张皇后脸色黑得能滴墨水。

她身在高位十几年,旁人背地里嘀咕她两句都得藏着掖着。

如今,却被一莽汉直接当面骂,用的还是这种乡野的话,把她作为皇后的所有尊荣,都撕下来。

但除了愤怒,她还有一丝隐秘的恐惧,因为这些话,让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不是皇后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