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这种痛苦,缘于阻止不了的失去。

和离不是失去。

分居独处也不是失去。

此时,沈缇才真正感到失去的痛苦。

然而所有的痛苦都是人生路上成长的轨迹罢了。

谁没有痛苦过呢。

年轻人才刚刚浅尝而已,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在不断而来的痛苦与克服之间完成成长成熟的。

殷莳并不会因此就感动或者共情。

她的阈值要比这高得多。

沈缇离开后,葵儿拿着一个包袱过来:“宝金哥带过来的,让给娘子。还嘱咐我不要打开。是什么?”

殷莳道:“既说了不让你打开,还问是什么。”

葵儿吐吐舌头,把包袱交给殷莳,老实离开了。

宝金实在谨慎,怕旁人打开,竟打了死结,紧紧的。

连殷莳都打不开,最后直接用剪刀剪开了。

东西真不少。

殷莳留给宝金的钱不少,跟他说除了她点名要的东西之外,其他让他看着办。

宝金看来是一点都没贪渎啊。

除了殷莳指定要的东西,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堆。

角先生都是最普通的了。

孔雀毛是可以理解的。

有个东西奇奇怪怪,猜半天,大概猜到是羊眼圈,用得上吗?

一串铃铛,微晃便能感到震颤,应该是传说中的缅铃了,具体用法不祥,有待开发。

这都是能猜得到的,还有些猜不明白的,以后慢慢琢磨。

先得清洗,连葵儿都不能帮她做这个,都得自己亲手来。

做这些事不嫌麻烦,反倒很有乐趣。

于重重拘束之中,于一隅之地能选择自己的生活,怎么不是令人愉悦的呢。

赵青的丈夫唤作高长树,今年十八岁,因为娶了上官的女儿,一路跟着进京,如今在羽林卫也是个校尉了。

正经的官身了。

这是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原先所想的不过是上官有些许田宅,却只有一个独女,勾引了来,娶到手,承一份家业罢了。

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岳父跟着王爷一飞冲天了。

他也跟着喝汤。

最近与人吹了个牛,吹嘘自己有好马,是大宛宝马。

宝马是有的,但不是他的,是他岳父赵禁城的。

那批马是皇帝赏赐的,是赵禁城的心爱之物。明明有好几匹,从没想过分一匹给女婿骑。

偏赵青进京后开窍了,也开始嫌弃他了。高长树还得伏低做小地哄着才行。

试探过几次,赵青脸一沉:“那是皇帝赏的,你也配。”

弄得他没脸。

但赘婿就是这样,否则为什么大家都看不起赘婿呢。

只是这次牛都吹出去了,下不来台,高长树使尽浑身解数哄得赵青高兴,赵青才终于松口了:“你悄悄的,别让我爹发现,趁他还没休沐,赶紧用完赶紧还回来。”

高长树便去了,挑来挑去,问马厩的人:“那匹照夜白呢?”

那匹照夜白实在是好看,纯白皮毛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的,不知道骑出去得有多招眼。高长树馋很久了。

岂料马厩的人道:“大人送人了。”

那么好的马他还没骑过呢,就送人了。

高长树十分心痛,问道:“送给什么人了?”

马夫悄悄道:“听四民、长生几个人那话里,好像送给了一个女人。”

高长树吃惊,摸了几个钱给马夫,细问。

马夫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大人在城外面认识了一个女人,休沐的日子都往城外跑。”

高长树想起来的确最近听赵青抱怨过,休沐的日子找不到爹。

她有许多关于京城贵妇圈的牢骚要发,找不到人说,不开心。

高长树意识到这个事的严重性。

照夜白,可是能换一座宅子的价值。

这时候吹牛打赌都不重要了,他连忙去把这个事告诉了赵青。

赵青对这种事只比他更敏感,因她在外走动,总是有许多妇人与她说,她爹该续弦,该生儿子。

来分她的家产。

呸!

赵禁城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女人,送个金镯子银钗子的都属于正常。

但他把照夜白都送出去了。他是那么爱马的人,

这就严重了。

这比以往都严重得多。

赵青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五月十八这日,太阳正好。

殷莳在园子里晒太阳,问葵儿:“六娘到底什么时候肯张口?”

葵儿闷声道:“我怎么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扭过身去。

殷莳纳闷:“吵架了?”

葵儿只不吭声。

正要细问的时候,英儿跑进来:“娘子!外面打起来了!”

葵儿蹭地站起来:“怎么回事?谁跟谁打?”

英儿道:“来了一个小娘子,说是赵统领的女儿,上来就纵马把娘子的花田踩坏了。米堆叔和六娘哥上去说理,那小娘子不讲道理,下马就甩人鞭子。六娘哥哥就跟她打起来了。”

殷莳闲时,在宅子外面的空地上开了一片花田,种花提炼精油。六娘虽然独臂,可十分精通地里的活,日常把花田打理得很好,很是下了心血。

葵儿英儿都看向殷莳。

殷莳揉揉额角,无奈站起来:“走吧,去看看。”

宅子外面的空地上,有两个人正战作一团,拳来脚往。

正是六娘和赵青。

六娘功夫颇俊,原是李校尉麾下心爱的兵士,可惜断了一臂。但他独臂力战赵青,也不落下风。

因他是正经的职业士兵出身,还上过战场。出拳是为了打死人。不像赵青,出拳是为了打人。

差一字,同样的拳威力就不一样。

信王当初领的内地屯田兵,便打不过京军营的职业士兵。

六娘实际上还收着了。

两个人拳脚极快,时时发出拳到肉的砰砰闷响。葵儿看得眼花缭乱,胆战心惊。

殷莳出来却并不喊“住手”。她若喊“住手”,六娘一定会住手,对方不一定会住手,那岂不是六娘吃亏。

她出来,先飞速地扫了一眼。

米堆、猪子、可瘦几个人,或叉腰,或抱胸。姿态放松,甚至脸上还带着点笑,可知六娘无凶险,游刃有余。

对方几个家丁,也没有上前相帮的,反而纷纷在劝:“大娘,大娘,快停下,咱好好说话。”

一眼扫过看清了形势,殷莳才发话:“米堆,分开他们两个。”

何米堆和何猪子提着棍子就上去了——家里日常给这几个护院准备的武器是木棍。这东西日常护卫足够了,打人十分地疼,狠一点能直接将人骨头打断。

殷莳经历过京城之乱,也准备了几柄钢刀、长枪,日常也不收起来,随他们几个人练功用。但不许拿出宅子,以防生出事端。日常里,只许他们用棍棒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