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第2/3页)
“陛下,您觉得如何?”芊芊忍不住问道。
谢不归微微一笑,他的手轻轻抚过芊芊的手,脸色古怪:“萱儿,你想要我做什么?”
芊芊感到一丝发毛,被他摸过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湿漉漉地舔了一下。
“陛下,您看,这些贡品……”芊芊再次尝试引导谢不归的注意力。
谢不归却盯着一张图纸不说话了。
图纸上,画着一件百鸟裙,大红色为底,金线勾边。
周遭一片死寂,芊芊脑子里蓦地闪出那三个词!
银饰、江南、红裙。
她犯了皇帝的忌讳。
“那陛下,您先考虑考虑……”芊芊额头渗出细汗,硬着头皮道,“臣女告退。”
她不动声色地解开了手腕上的衣带,朝他福了福身,便强作镇定,快步向殿外走去。
奇怪的是,皇帝并没有叫住她。
但她总能感觉一股视线阴魂不散,像是钉在她后背上的钉子一般,让她整片后背的皮肤刺刺的发疼。
眼下这局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措手不及。
无法沟通。
他的病症发作得太厉害了。
芊芊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站在隔间里,感到无力。
“陛下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她问道。
那位名叫苏倦飞的年轻御医回答:“臣也无甚把握。陛下的脉象极为紊乱,换作常人,只怕早就疯疯癫癫,不省人事了。可陛下除了在认错您与……雪才人一事上表现得异常奇怪之外,其余方面与正常人并无区别。”
的确如此。
他依然矜贵端庄,言谈清晰,丝毫看不出任何疯病的迹象。
然而,正是这种看似正常背后的扭曲,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回想之前,他还把芊芊当作女鬼。
如今,他把她当作雪貂,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至少,他现在还能对话。
至少,他没有把她当作路边的野草,直接无视掉,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萱儿、萱儿、萱儿、萱儿、萱儿……”
芊芊回头,隔着珍珠和金镶玉的垂帘望去,发现男人身披龙袍,白玉似的脸正对着她的方向,乌黑的长发绸缎般顺着双肩披散下来,口中正抑扬顿挫地呼唤着。那语气,仿佛是在呼唤心爱的小猫。
芊芊不禁捂住了额头。
“怎么不过来?”飘过来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小粘人精长大了,不粘人了……”
小,粘,人,精。
他轻轻摩挲着床褥,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低声吟诵道:
“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馀床。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
这嗓音,敲冰戛玉,动听至极。
苏倦飞在一旁轻声叹息:“有些心病啊,用什么药都不管用。”
这句话让芊芊心头一沉。意思是只能靠他自己自愈了吗?
想想也是,这种精神上的疾病,只怕是兄君来了,也会感到束手无策。
然而,她不可能一直留在宫中陪他周旋。
他一天不好,她就一天被困在这里,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不久后,御医和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显得更加沉重。
眼看天色渐晚,芊芊心中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天黑了不能乱跑。”
谢不归突然出声,黑亮的眼珠紧盯着她,嘴唇微动,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遇到雕鸮(猫头鹰)怎么办?萱儿会被吃掉的!今天晚上萱儿哪里都不许去。”
芊芊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可能得在这里陪他度过这个夜晚。
她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有蚂蚁在皮肤上爬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这家伙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
她心中一横,决定不听他的,起身便要往外走。
然而,谢不归比她动作更快。
男人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峰,挡住了她的去路,生生将她逼退了一步。
“萱儿不听话!外面很危险!”他声音低沉,压迫感十足。
“咕-咕-咕、咕-咕-咕……”他突然模仿起雕鸮的叫声,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听!你听到了吗!它们还会模仿别的猎物的叫声,把你吸引过去,然后——咔嚓,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专注而冷酷的表情,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一只真正的猛禽在锁定猎物。两边嘴角上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咕声。
他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芊芊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威胁感,仿佛随时会被他扑上来,撕个粉碎。
那声音、那表情、那眼神,无不让人联想到潜伏在黑暗中的顶级掠食者。
然而,不过一瞬,他又勾着唇角,朝她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刚刚的恐怖只是她的错觉。
他学那种怪禽学得太像了,芊芊看了一眼窗外浓墨般的夜色,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外面的世界更可怕,还是他更可怕。
最终,她放弃了外出的想法。
“陛下想跟萱儿下棋吗?”芊芊试探性地问道。
“好啊。”谢不归眨了眨眼,依旧微笑着。
“等等……不,下棋还是算了。”不知为何,芊芊极不愿与他对弈,直觉告诉她,她不是他的对手。
她看了一眼窗边的矮榻,那里摆放着一座棋盘,上边的那些厮杀正酣的黑白子,外表反射出莹润的光芒,显然是经常被人攥在手心摩挲。
若是皇帝时时钻研棋艺,她这个半吊子怎么会是对手。
“我们来掷骰子吧。”芊芊提议道。
“萱儿想要我接受他们的礼物?”谢不归突然道。
宽大的衣袖掩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手中分明攥着她心心念念的交易文书。
莫名地,芊芊冒出一个念头,莫非在大魏皇帝的视角里,这是在接受小雪貂们的进贡?好像有点……可爱。
谁知,谢不归像是能摸清她的想法那般,唇边挂着微笑,低沉说道:“不,他们是——虫子。只有萱儿,是萱儿……”
芊芊蓦地一怔。
等她回过神,谢不归已经四平八稳端坐在太师椅上,翻看着那些文书。
他的眼睛黑而狭长,瞳孔在微弱的光线下扩张开来,透出一种冷酷无情的专注。
“一页。”他突然说道。
清冷的两个字敲击着耳膜,有一种雨点打在深潭水面上的空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