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的师尊多无情。

凛然剑意划破长空,雪亮剑光在夜幕下犹如银月闪烁,与高天之上的明月交相辉映。

剑随心动,手到意到。

当空皓月之下,弟子房舍之前,丹霄圣君的座下首徒正在心烦意乱地练剑。

不知从何时起,不知从何处来,原本平静无风的夜晚忽然起了一阵细细的风。这阵风一开始就不同凡响,随后又迅速壮大,呼啸中暗藏着一道隐约的龙吟。

剑锋所指,呼啸即至。黑夜中树影幢幢,被这风一掠,便摇旗呐喊,形似鬼魅,几乎要从地底拔起。千里营地被群山环绕,这风声漫卷,便有余音回响,层层叠叠,如同有数千人窃窃私语。

如此风声混着回音,越混越大,越来越响,气势如虹,如同万钧雷霆,像骤风暴雨一般俯冲袭来。幢幢树影在呼啸风声中被拔地而起,又在狂风凛冽中被撕得粉碎。弟子房舍顶上的瓦片也开始起飞,与风共舞,噼里啪啦地砸个痛快。

原本站在庭院中,正欣赏难得的秦师兄练剑场面的弟子们也纷纷躲进了房内。

然而房内就一定安全吗?

外面龙吟虎啸,房顶砖瓦齐飞。成片的树木已经粉碎,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轮到弟子住宿的房舍。

“秦师兄究竟怎么了?平常练剑也这么凶狠吗?”

“我就知道秦师兄今日突然出现在弟子房舍肯定没好事!他什么时候跟我们一起住过?他不是一直跟圣君待在一起吗?!”

“难道他跟圣君发生争吵了?难以想象秦师兄会跟圣君发生争吵,感觉他面对圣君就不会生气!”

“秦师兄怎么可能会跟圣君置气?以我的经验,他很有可能是失恋了!听说今天他跟那个谁,一个挺清秀的女修,好像叫翁佩兰还是翁兰佩的在布店大吵了一架。”

“……是当众拒绝翁佩兰,亲口说自己不喜欢她的那种失恋吗?我今天上午也在蓬莱城,不要随便乱传谣言啊!”

“这时候讨论这些有意义吗?当务之急是能不能来个厉害点的人物,快阻止他!”

“……”

外面狂风大作之际,一道人影随风潜入其中。

秦越正心烦意乱,眼见有人前来,又不是师尊,想也不想便提剑迎战。一时间,两剑相撞,金石之声响彻天地。

围观群众迅速从窗户边探出脑袋来,似乎已经忘记危险,观赏这不可多得的打斗场景:

“那是谁?看着有些像舒师兄。”

“我也看着有些像舒凌云大师兄,还是师兄好啊,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但是,但是我怎么感觉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啊……”

“是啊,好像房子都有点摇晃了……”

“救命!舒师兄加入后,不仅没有平息秦师兄的风暴,好像还因为他俩打起来了,秦师兄更凶残了!”

“但是打得真好看啊!尤其是秦师兄,可能真不在意吧,动作太潇洒了!”

“……”

窗外的云彩已经将明月挡住,却挡不住修者的耳聪目明。

面对对面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舒凌云回击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明明此刻狂风呼啸,气温骤降,他却觉得额上汗如雨下,背后冷汗涔涔。明明对手没有杀气,但带给他的压力却不亚于殊死搏斗。

风声呼啸,树影幢幢,两道身影在夜色中缠斗,在场的弟子们凡是明眼人,都已经判断出了这场战斗的高下。

果不其然,随着庭院中一声清脆的巨响,两道缠斗的身影已然分开。

舒凌云立在倒下的假山上,气息不稳,手中执着的长剑已经断掉了一截。

呼啸的狂风停止,弟子的屋舍前落了一地瓦片的碎片,撕碎的断枝落叶。庭院内高一点的树木已经尽数折断倒下,草地趴伏,可见方才的狂风有多么强烈。

罪魁祸首似乎是才意识到这点,当下归剑入鞘,先后朝着舒凌云和房舍的方向拜了拜,拱手道:“弟子练剑时心有旁骛,差点因此酿下大祸。抱歉惊扰到各位师弟师妹,多谢师兄出手阻拦。”

说完,秦越扫了一眼庭院内的场景,道:“将庭院变成这副模样弟子十分内疚,劳烦舒师兄核算后报价于我,弟子定会赔偿。”

他说完,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径直回了屋。

舒凌云的面色在夜色下晦暗不明。

这些时日来,他几乎看了秦越的每场比试。因此刚刚与对方交手时他很清楚,秦越没有动真格,仅仅只是在发泄。

然而仅仅如此,对方就已经让他难以招架。

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越果然比他更有天赋吗?这就是丹霄圣君当初选择对方的理由吗?

已经回到屋中的秦越不知道舒凌云在想什么。经过刚才那一通发泄,他的心情暂时平静了些许。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有人阻拦,他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否则他就给师尊添了麻烦。即便无人敢指责丹霄圣君,也不应该让师尊的形象受损。

师尊,师尊。

一想到师尊,秦越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开始烦乱起来。

今天在蓬莱城中布店的那一遭,让他到现在都没能完全平静下来,更别说有时间思考自己的处境了。

今日回来后,秦越甚至不敢看师尊的脸。

他站在房门前,连房间都没迈进去,说明日比赛是关键之战,最终战,他想一人好好练剑。秦越头也不敢抬,余光中连那道红色的衣角也没有。他怕一见,就没时间好好想自己的问题了。

师尊同意了,并且没有多余的问话,只淡淡地表示知道了。

说实话,对方的反应可以算作是秦越的意料之中,但却在他的情理之外。从师尊出关后的几个月来,他一直跟着对方,除去先前偶尔几次下山做任务,他几乎一直和师尊待在一起。

如今他离开师尊一刻,就觉得烦躁不安,可是师尊却并不像他离不开对方一样离不开他。尽管知道是自己心存妄念,是自己心思不正,但这种不对等依然让秦越感到难受。

或许这就是他爱恋师尊的惩罚吧。

秦越无处发泄苦闷,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目光瞟到下午送过来的那一堆布料上。

这栋院落是专为昆仑山弟子准备的住宿之处。因为他是丹霄圣君的座下首徒,所以单独得了一个房间,不用和其他人一起住宿。再加上他先前一直跟着师尊,因此这里其实已经有一个月没住人了。

整间屋子毫无生活气息,布料堆在空荡荡的桌面上。桌面的角落里,一盏小灯静静地燃着,为屋内增添了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