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肖一妍
肖一妍是个心软的女孩。
父母稍一示弱,或是对她掏心掏肺说些心里话,她就很容易被他们说服。
娜拉哪里那么容易出走。
肖一妍按部就班继续上班,他们则答应试着去接受温远航。
父母对温远航的排斥,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女儿对他的剃头挑子一头热,以及这个男孩过于招摇的外表。
“妍妍,先不论他的穿着,行,你们年轻人管那叫潮男!单单说一个各方面都很好的满分男孩,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他为什么会独独看上你?”
“你有没有想过原因?他对你是很认真,但是冲的是你吗?我都不想说出来!”
……
面对梗着脖子一脸倔强的女儿,刚升职的肖父就差把标准答案撕下来贴到她脑门上了,却被肖母拉住,抿着嘴摇了摇头。
两人都有些后悔一贯奉行的打压式教育。他们把女儿保护的太好,大包大揽的后果就是——女儿明明怀揣珠宝却自认平凡,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温远航后来是如何让肖一妍的父母接受了他,这在一段时间内始终是个未解之谜。而肖一妍是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男友与父母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而孤零零在对面的,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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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与温远航的恋爱过程,活脱脱一部现实版言情小说。
他是幼子,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是自小被父母千娇万宠长大的男孩。高中就被送出国,因为见多识广,为人处世松弛周到。他对新事物、新观念的接受度很高,但骨子里却恪守父辈以家庭为重的传统理念。
温远航看着不着调,实则很靠谱。
他对肖一妍也的确是认真的。
细心接送,节日礼物,生活仪式……无不面面俱到。
也会大大方方把她带进自己的发小圈子,一一介绍。
两人走在街上,回头率一直很高。大部分回头的是女生,看向他的目光惊艳,但当扫向他身边的肖一妍时,那惊艳又变为几分不以为然。
肖一妍最开始很不舒服,甚至会有淡淡自卑。到后来习惯了,还学会了自我调侃:“她们肯定在悄悄想,我一定很有钱!”
温远航一愣,随即笑弯了腰,又揉小动物似的揉着她的脑袋。
两个人既相似,又互补。自小优渥的生活环境,让他们习惯性地把人想的善良,哪怕吃点亏也没关系。而在性格上,他好动而她喜静,他擅长做决定而她刚好有选择困难症。
怎么就不是天作之合了!
出行游玩,温远航大包大揽独断专行,肖一妍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用轻轻松松当个挂件。她光是看着他就特别开心,生理性的喜欢是藏不住的。
那他喜欢她吗?
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不然他为什么要把她郑重地介绍给他的父母、他的朋友。
肖一妍的疑问更多来源于她内心深处的不自信,以及仰望了多年的男孩真的成了自己的恋人时,那种不真实的梦幻感觉。
她曾在两人氛围最好的夜晚问过这个问题。
旅途放松,情到浓时。男子肩背宽阔、块垒分明,他动作强势习惯掌控,嬉戏的时候主导全局。他大大咧咧迎着她颤抖的目光,坦然熟练,非常热情。
肖一妍偏偏要煞风景,她在喘息中还在认真琢磨着问题:“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温远航笑的腹肌都在颤抖:“妍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特别像只一本正经的小兔子……可爱的让人想狠狠欺负你。”
他也确实身体力行。
……
温远航什么都好。
除了一点,他总是习惯性地替她做决定。
她提出异议时,他也会哄她、逗她,但下次却照旧如常那么做。
恋爱两年多,肖一妍隐隐觉得这样不对,但她一直不愿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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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怎么定义幸福的呢?
外人看来,她有稳定的工作、爱她的父母、一心一意对待她的男友。肖一妍若说自己“不快乐”,简直是人神共愤。
像是不识好歹的代名词、不知足的暗戳戳炫耀。
可她确确实实越来越不快乐。
面对女友对事业前景的担忧焦虑,温远航给出另一种方案。
——结婚。
她尚在迷茫度日,待回过神来时,两家人已在商量结婚事宜。
而且,她的父母看样子比她还要积极。
肖一妍大惊失色,询问他们:“爸,妈,你们不觉得太快了吗?”
“快?快什么快。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天天的班也不好好上,看着就不像个有事业心的,唉,不如早早换条路走。”
“对啊,现在我们还能照顾你,看着你。但我们也会老,总归不能一辈子陪着你的。小温人不错,和他爸妈几次接触下来,他们的家庭氛围也不错,而且你不是认定他了吗?当初为了他差点跟我们吵翻天。他能看顾住你,我们也放心。你结婚后,我们就能出去旅游了,不用再为你整日操心。”
……
明明都是为了她好,但听在耳里却不是滋味。
好像她是个没啥用的累赘,是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废柴。
那段时间,肖一妍听到最多的话是:“妍妍,这不用你操心。”
婚礼场地——不用你操心。
邀请宾客——不用你操心。
甚至婚房的楼盘选择,温远航也直接与她的父母对接。
可这难道不是她的婚礼吗?
没有女孩子会不期待自己人生唯一一次的婚礼,但肖一妍对自己婚礼的话语权几近为零。
肖一妍有种荒谬的感觉:她在他们心中,并不是一个平等的有自我意识的人,而是听话懂事的“乖女儿”、形态优美的“好女友”。
现在,这个一直在父母庇护下的乖女儿,要被交到未来的丈夫手里,隐身为男人身后的贤惠妻子了。
不过是换了个家庭。
换了双手。
但是她呢?
有人真的在乎她的感受吗?
“为你好”是父母与子女间出现频率最高的三个字,但又有多少人敢于挣脱这密密麻麻的规训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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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结婚。”
这是她打给季知涟说的第一句话。
这样的开场白让对方静默了一秒,笑道:“那就别结呗。”
谈何容易,肖一妍像被赶着上架的鸭子,偏偏始作俑者还是自己——是她摇摆不定被裹挟着向前,最后一步步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