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最后的立足点(第2/8页)

亚伯拉罕·本·雅各布准将在办公室屏除了一切干扰,阅读着整个协议文本材料。他这个人平时并不容易举棋不定。他知道是多疑的心态给他带来了这些多虑。在他的成年生活中——以他而言十六岁以后就算成年了,那是他第一次为国而战——整个世界一直是个简单得超乎寻常的所在:只有以色列人和别人。而别人大多是敌方或者潜在的敌方。非常少见的几种别人成为了以色列人的合作伙伴,也许还能成为朋友,不过向以色列表示友好大多只是对方单方付出情谊。阿维曾经赴美执行过五次“对付”美国人的行动。当然,所谓“对付”只是相对而言。他从来没有故意危害美国利益,他只不过希望了解一些美国政府已经掌握了的情报,或者得到一些美国政府手里有而以色列正好需要的东西。当然,这些情报从来不会用来对付美国,到手的军事硬件也决计不会,然而美国人可不太高兴自己政府的机密被别人拐走,这一点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本·雅各布将军绝不会因此而感到愧疚。他的终生任务是保卫以色列,而不是讨别人喜欢。美国人当然也很清楚这一事实。美国人偶尔会跟摩萨德分享一些情报。通常都是在非常不拘小节的情况下透露的情报。而在某些极其鲜见的情况下,摩萨德也会把情报透露给美国人。彼此全都很有教养——事实上,就好像彼此竞争却也拥有共同对手、共享一片市场的两家公司,有时候彼此也肯合作,但绝对不肯完全信任对方。

现在美以关系又要变化了,看来也是不得不变。美国现在要把自己的部队派遣到以色列,来维护以色列国防。美国因此必须部分负责保卫以色列国家安全——其实相应的,以色列也得负责照顾美国人的安全(这一点美国的媒体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份责任就该由摩萨德来承担了。彼此交换情报的渠道必须比现在更加宽广。阿维并不喜欢这一点,尽管此时此刻国内简直是一片欢腾,但以色列决不能把自己的机密都告诉美国,特别是那些由他所雇用的情报员费尽心机、通常还要流血牺牲才弄到手的珍贵情报。不久之后,美国国会将派遣一名高级情报官代表前来研究合作的细节。他们肯定会派瑞安来,这是理所当然的。阿维开始动笔记录几件事。他需要尽量多地找一些有关瑞安的资料,以便在和美国人协商时能尽量对自己一方更有利。

瑞安……真的是瑞安成功地推动了这件大事开始运转起来吗?本·雅各布心想,这里有个令人困惑的情况。美国政府已经否认这是瑞安的功劳,可是有一样,瑞安在福勒总统和那个国家安全事务婊子伊丽莎白·埃利奥特面前都不受宠。有关埃利奥特的资料很清晰,当她还在本宁顿大学任政治学教授的时候,就曾经以机会均等、思路平衡的名义,邀请了一名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代表到课堂上宣讲他们对于中东地区的看法!当然,她的表现还不算最坏,阿维提醒自己,她好歹还不是瓦尼莎·里德克雷弗,那个女人曾经把一支AK-47冲锋枪高高举过头顶跳舞,只是这个婊子所谓的“客观性”已经延伸得过分了,她居然礼貌地倾听曾经在马阿罗特屠杀以色列儿童、在慕尼黑屠杀以色列运动员的凶徒代表讲话。就像美国政府大多数官员一样,她早就忘记何谓原则性了。但瑞安不是这种人……

协议确实是瑞安的手笔,他的情报线人说的不错。福勒和埃利奥特绝对琢磨不出这样的想法。借助宗教作为和谈关键因素的创意他们俩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他重新回到协议的问题上,再次提笔记录。以色列政府怎么任凭国家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呢?

我们必须战胜……

那么容易,难道不是吗?以色列的美国朋友们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和电报,一副要弃船逃跑的样子,就好像……

然而怎么可能出现别的情形?阿维扪心自问。无论怎么说,《梵蒂冈协议》毕竟已成定局。几乎已成定局,他心底暗想。以色列人民已经开始发作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人民的情绪将会非常激昂。理由太简单了,很好理解:

以色列实打实地退出了约旦河西岸地区。虽然部队人马仍然原地不动,这一点倒是和美军在德国与日本仍然部署了部队的情况很相似,但西岸地区已经变成了巴勒斯坦人的国家,已经解除了以色列军事管制,由联合国担保这一地区的边界安全,恐怕就像是颁发一张加了外框的、精美的羊皮纸证书,本·雅各布心想。真正的担保其实应当来自美国和以色列政府。沙特阿拉伯和环波斯湾的其他兄弟国家会出资协助巴勒斯坦人复兴经济。而通向耶路撒冷的道路同样有了安全保证——以色列绝大多数军队都将屯军此地,他们拥有规模浩大、易守难攻的大本营,同时拥有随意巡逻的权利。而耶路撒冷城本身已经化身为梵蒂冈的领地。通过选举选出一名市长——他很怀疑目前坐在市长位子上的以色列人究竟能否留住这个位子……怎么就留不住呢?他问自己,这位市长是不偏不倚的那种人——完全可以由他来处理民事行政管理的事务,而国际事务和宗教事宜就交给三大宗教人士组成的三人小组负责。瑞士的一个机械化军团将负责确保耶路撒冷的地区安全。阿维原本可能对这样的安排不屑一顾,但是以色列部队曾经以瑞士军队为楷模加以效仿,而且日后这些瑞士人应当和美国那个军团一同训练。而美国第十骑兵团应当算是水平一流的正规军。这些事情协议上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纸上写的东西往往如此。

但是在以色列的大街小巷,已经开始爆发了狂暴的示威活动。成千上万的以色列公民将要背井离乡。已经有两名警官、一名士兵受伤——伤在以色列自己人的手里。阿拉伯人不挡任何人的路。沙特阿拉伯人所成立的一个独立委员会努力解决把哪块土地分配给哪个阿拉伯家庭的问题——当初以色列人没收这块以前也许是阿拉伯人土地的地区时,已经把土地归属问题搞得一塌糊涂了,而且——但这不是阿维该头痛的问题,他为此简直谢天谢地。毕竟他的名字是亚伯拉罕,不是圣人。

大事能成吗?阿维很是疑心。

这份协议不可能实现,卡提心底暗想。一听说各方已经在协议上签字,他就一下子开始恶心起来,足足受了十个小时的罪,如今又拿到了协议的文本资料,这让他觉得自己离死神不远了。

和平?那么以色列必然还要存在下去了?如此说来,他的献身精神有什么意义呢?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牺牲在以色列枪林弹雨中的自由战士还有什么价值呢?他们英勇赴死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卡提奉献终生的事业究竟是什么呢?不成功,毋宁死,卡提心底暗想。为了奋斗他已经放弃一切。他原本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娶一房妻子,生几个儿女,拥有房产和舒心的工作,也许就是医生、工程师、银行家或商人之类的角色。但凡是自己的头脑为他选择的、值得投入的工作,他都具备足够的才智获得成功——可是不行,他已经选定世上最艰苦的道路。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新国家,为同胞创造一个家园,赋予他们应有的人的尊严。他的使命是引导同胞,击溃侵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