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红颜
◎反骨难销◎
温书和盛京延一起, 被这些在昔日地震里幸存的人温暖以待。
那天晚上,那条长街的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红光融融, 照亮漆黑,临着街边的一处水泥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木桌, 众人围成几桌一起吃晚饭。
每家人都端了不同的菜出来,何婶宰了一只鸡, 谢叔把为过年留的猪脚煮了,康爷爷拿了自己珍藏酿造多年的药酒拿出来。小菜, 凉菜,各种不同的菜品都从自家端出来,汇聚在那几张木桌下。
齐奶奶杵着拐杖在旁边看,看着看着眼里又掉了浑浊的泪。
谢叔借着酒劲,一个劲地灌盛京延, “书书老公,书书她老公, 上次你来,我们没认出你,你真是个好人。”
“镇上那学校也多亏你资助, 你是我们恩人,来, 喝酒!”谢叔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温书抬头看向盛京延, 灯光下, 黑发短而利落, 他今晚一直温和有礼, 对每一个人提的问题都回答, 不再惜字如金, 也对他们笑,感谢他们曾经照顾他的妻子,漆黑眼眸里映照这路灯灯光,他端着酒杯,淡回,“没事,不必挂怀。”
酒杯凑近唇角,他正要去喝,手肘被温书拽住。
温书脸在灯光下带着些许红晕,她开口,“少喝点,胃不好。”
这声音被谢叔听见了,谢叔红着脸在那笑,“我们书书,心疼她老公了,不让他喝酒。”
何婶嗔骂他,“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酒鬼一样,那么爱喝酒哦。”
“书书做得对,男人就不该让他们喝那么多酒,喝完醉醺醺的,还吐一地,臭死了。”何婶抬头看向盛京延,“不过我看这小伙子人生得好,酒品应该不差。”
咬了咬唇角,温书想抓盛京延的酒杯自己喝。
微一抬手,盛京延仰头直接把杯中酒一口喝尽,眼梢微挑,他笑笑,安慰地摸了摸温书的耳朵,“不碍事,别担心。”
温书气得拍了他一爪子,又在包里翻解酒药给他,监督他吃下去。
谢叔被他老婆揪着耳朵揪走,“你这个老一辈还骗年轻人酒喝,丢不丢脸,丢不丢脸!”
桌上的人看到这一场面都开始笑起来,洒脱又轻松。饭菜热气腾腾,周围的人不住地往温书碗里夹菜,嘱咐她,“书书,你虽然没爸妈了,但如果你不嫌弃,以后我们这些街坊邻里就是你亲人。”
“多回来看看,老沈和你妈妈玉菱看见你们现在这样的归宿,也算能放下心了。”
“书书长大这么好看,比那明星还好看,还找了个这么爱自己的老公,这小伙子也帅,心还好,我们镇上那学校就是他出资建的。”
“你们肯定会幸福的,阿姨先祝福你们了。”
眼眶湿润,忍不住掉了眼泪,温书端起那一杯营养快线向他们回敬,“谢谢你们,谢叔,何婶,康爷爷,齐奶奶,小五,二虎……谢谢你们,这杯我敬你们。”
地震摧毁了带走了很多,可有些真情和温暖,一直留存在那儿。
不感谢伤痛,但伤痛教会我们成长。
那晚他们在那条街上聊了很久的天,有人烧了火炉出来,木炭噼里啪啦地燃着,瓜子花生磕起来,男人们围桌打扑克,小孩骑着卡通车在水泥路上嗡嗡地跑着玩儿。
人间烟火,真实而热烈地存在。
感受着这些温暖,温书低眸,轻轻握住腕骨,她想,或许伤痛可以被治愈的。
过去也可以释怀。
……
那晚,何婶给他们找了间空房居住,屋内空调不够暖,床也不是很大,但有一扇窗,透过窗能看见窗外一轮要变成整圆的月亮。
洗完澡后,盛京延穿着单衬衫,一手叠好领带放西装兜里,他走近窗边,看着温书在看着窗外的月亮发神。
弯腰伸手搂她腰,搂进自己怀里,拉了房间的灯,他们陷入黑暗里,一起往身后的床上躺,床垫很软,咔吱咔吱的响,他们陷进去。
空调的灯亮着微弱的红光,窗外月亮照耀着遥远的青山,黑夜里,一切静谧无比。
故乡的夜晚,冥冥之中,她还是回来了。原来,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躺在柔软的床上,温书感受着自己身边温热坚硬的身体,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心里安定下来,他轻轻叫他,“阿延。”
一只手臂如惯常般垫在她脑后,盛京延在淡淡月光下注视着她的鼻尖,他贴她耳边,呼吸轻洒,“在,老婆。”低哑一声,声线独特,好听又让人感觉到安心。
伸手轻轻抱着他侧腰,温书埋在他肩膀边,轻轻开口:“谢谢你。”
“还有,我爱你。”很爱很爱。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回了我的家乡,还帮他们建了学校,你的规划里,永远有我的位置。
她嗓音那么轻,像春夜里一截新冒的柳枝,嫩的芽儿,不惧春寒料峭。
有这句话,他死都可以。
盛京延低头碰着她额头,手肘撑着枕头,腰线劲瘦,解开纽扣的衬衫里看得见流畅的肌肉线条,心跳牵动着呼吸,温热气息流窜在彼此之间,他闻到她发丝的栀香,心里喉咙都长久的痒,翻涌。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盛京延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亲吻了她的眼睛,低低道,“我也爱你,苏苏。”
我唯一的妻子。
被子掀起来漏了点风,温书笑起来,一把拉他躺下,“睡觉了,晚安,老公。”
“明天,我想去看爸妈。”
“嗯,晚安。”
—
翌日,后山。
沈籍和阮玉菱的墓在同一块地里,荒废许久的地,杂草疯长,石碑上长满青苔。
墓碑前的空地早被人清理出来,还有烧香祭拜过的痕迹。
温书带了瓶沈籍生前爱喝的白酒,买了下酒菜给他,盛京延手捧一束白菊,弯腰敬放在阮玉菱的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沈籍和阮玉菱微笑的黑白照,温书眼泪无声流下,她手骨泛白,攥着装满酒的碗,眼泪大滴大滴往碗里掉。
时间太过久远,温书几乎都要忘记父亲母亲的面容了,此刻看到这两张照片,记忆里的他们才有了脸。
阮玉菱生得温婉,鹅蛋脸,杏眼,神韵和温书都很像,沈籍穿着工装,衣服口袋里还夹了支黑色钢笔,他面庞清俊,眼神温柔,也很帅。
他们死去的时候三十多岁,都很年轻。和温书一起在照相馆里书拍照,一家三口的合照,有两人的墓碑照片是从那张合照上截下来的。
所以他们笑得那么真诚,年轻,爱意无限,他们有疼爱的女儿,他们互相爱慕。
“妈妈,爸爸。”温书闭眼,眼泪沿脸颊流下,流到锁骨骨沟里,她穿着大衣,身形却还显得单薄,“不孝女沈书,回来看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