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5页)

“你放心。”

慕广寒接过他手中信。信中字迹娟秀工整,一看就是别人代笔。

“我去西凉,一定把仪州给你完好无损地拿回来。”

顾苏枋一双清浅狭长的眸子眯起:“‘给我’带回来?”

慕广寒:“…………”

今日的南越王,一反常态,浑身是刺。

也好。

换他还是平日那温柔样子,他反而不忍心去打破那一层尚有一丝余温的幻象。

倒是今日,气氛正合适,他也破罐子破摔、造一回次。

“冕旒,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他抬眼,目光直直望着他。

以前不敢,今天问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洛南栀说,修了清心道十重的人,虽旧情不在,但旧事……都还记得。”

“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逼你,一定要弃我而去。”

“你说出来……告诉我,给我一句实话。我保证从此再不纠缠。”

“……”

本以为容易的几句话,竟说得七零八落,不成句子。

就连手指都僵冷颤抖。

慕广寒恍惚,下意识捏着衣领里面的小戒指,太过用力几近捏碎。

其实当年很多事,他都强迫自己忘了。

中间那么多年,更是去过许多地方、重新喜欢过许多人,并非日日都能想起顾苏枋,有时甚至成月想不起来。

可为什么,时不时的,丝丝入骨的回忆,又总能让他一次一次,被重新打回旧日魔障之中。

再度想起那一段温暖迷恋、如梦似幻的日子。

想起滚烫的怀抱、腻乎乎的亲吻,想着雨天一起躲进被子胡闹,冬雪共同依偎火炉边上烤年糕。想到他说“你咬”,然后他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一只小小的、专属的牙印。

慕广寒的目光往下落,落在顾苏枋的左手。

那里一如既往,戴了一串非常华丽的手饰。好像是他弟弟过去送他的,那枚印记一样的牙印,就隐没在手饰的戒指与宝石流苏下,看不到。

……都不重要了。

他胸口涩然,闭上眼睛。

他想要的,甚至不是真相,只是一个彻底的“结束”。

曾经美梦一样的故事,忽而戛然而止。他时至今日,想不明白。

他想听他告诉他。

一个“结局”。

一个能够让他走出去的结局。

不管那真相是什么。再难受、再遗憾、再唏嘘,都过去了。

他几近绝望地,看着顾苏枋。

看他长身玉立、气质卓然。那张脸面无表情时的样子,很像当年装正经的的他。

可其他的一切,却不像。都不像。

半晌,顾苏枋垂眸,冷冷开口:“我说过,不许你再叫我冕旒。”

“……”

“好。”

好,然后呢?

慕广寒依旧期待着,希望他能再多说些什么,让他死得明白。

同样是失去了喜怒哀乐,为什么洛南栀,就能比顾苏枋温柔那么多。

为什么,偏偏是这世上唯一给过他甜的人,带给他最深的绝望。

头很疼。

慕广寒的晃了晃。锥心刺骨的疼也是良药,让他一瞬间清醒。

算了,不问了。

本来也没什么可问的,哪有什么忘不掉。他从不长情,见一个爱一个。最近更只爱钱。

“阿寒!”

慕广寒停下脚步,恍惚着,没有回头。

“是我的错。”

他看不到顾苏枋的表情。只听得他声音隐忍、空洞,在王府空荡荡的大殿回响。

“一切都是我的错。”

嗯。

随便怎么样吧。

慕广寒咬牙按住胸口,最终只轻轻点了点头。

……

出了王府,慕广寒倦了,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只愿长睡不再醒。

可刚回小院,又见人一身瘦骨嶙峋、跪在门口。

这人正是之前差点被宁皖侯被打死的男宠。因身体太弱,休养了多日,刚能下床就来跪谢他。

其实,救下他以后,慕广寒才发现,他们其实并非第一次见面。

他们很久以前就认得。

“但我以为,你当年跟了樱懿,他会好好保护你,免你漂泊、无枝可依。可你后来,又怎么会流落到宁皖?”

男宠垂眸,凄然而笑,满目苍凉:“那样的人上之人,图一时新鲜罢了,我对他来说无非是个玩意儿,又怎会真的待我好?”

“以色侍人,色衰爱弛,不可能……长久。”

慕广寒一时无言。

眼前人虽形销骨立、苍白瘦削,依旧可以看出美貌,远不到“色衰”的地步。

只是慕广寒想想上次见他,已是将近十年前时,那时此人不过十五六岁,细细打扮以后艳绝天下,确实是比如今又艳丽许多。

男宠名叫容修。

曾是慕广寒机缘巧合救下的卖身男奴,当时一身的病,又无家可归,慕广寒看他年少可怜,一度将他带待在身边养着。

后来,遇到了姓樱的小子。

樱懿是个商人,有着商人特有的清醒。

当时慕广寒有钱,樱懿就对他笑脸相迎。一直顺着他说话、待他态度温和有礼。

当年的月华城主,也很是不挑。

有人彬彬有礼、待他温和,他就心动。

但很快,在这温柔的日复一日之中,慕广寒分明能看出樱懿的偏心。

两人一同逛集市,樱懿处处不忘:“阿寒,这糕好吃,咱们给容修带一份吧,容修都没有尝过。”

“阿寒,你瞧,这件衣服这多适合容修。”

“阿寒,容修身体不好,咱们多顾他,车马慢一些吧。”

“阿寒,北方极寒,容修怕冷,咱们给他添置一件毛裘大氅如何?”

偏爱事事处处,润物无声。

遑论樱懿每每看向容修的清丽脸庞时,那沉醉带笑的眼神。每次下车时也会先伸手去扶容修,举手投足都分明是小心翼翼的珍惜。

月华城主就懂了。

……

容修自幼家贫,不曾读书习字、又加胆小懦弱不善言辞,想来想去唯一比他好的,也就只有容貌。

但他就能凭那一副楚楚可怜的好容貌,就能换来偏爱。

哎,也罢。

毕竟容修身世可怜,乱世之中四处飘零、也是辗转不易。而樱懿是北幽很大的商贾之家,能从此得他疼爱庇护,也算是苦尽甘来、有了依靠。

月华城主虽不免羡慕,但也乐得成人之美。

于是,当年将容修托付给樱祖,只身离开了北幽。

樱懿信誓旦旦,会一心一意待容修好。当时两人也是蜜里调油、一副你中有我、再不分离的模样。

谁成想,在那之后,樱懿就宠爱了容修不到一年,就腻了,很快寻了更美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