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第3/3页)
一点一滴,如果都能早点记起来就好了。那么在嘤如面前跟燕止重逢时,他就能告诉他一切。他当年,大概一直以为他是怀着恨意,才那样骗他的吧。
但月华城主当时,是多卑微和热忱的一个人。
他还没学会冷漠,更根本不知道怎么恨。
他只是觉得,拯救苍生是顾冕旒想要的,又是他命数的必然。那时他也快死了,当然得去。
那个时候,他以为顾冕旒想要耗尽他的月华守护苍生。
所以,他愿意给他那些月华。
人在真的得到一段想要的爱时,即使是欺骗,即便没有结果,也往往会心怀感激。至少他会,慕广寒觉得那不是傻,他只是觉得一切值得。
当然或许,在他知道全部真相之前。确实也抱有了一点点想让顾冕旒良心不安的恶念。
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
“……”
他得告诉他!必须让他知道!
慕广寒咬牙,唇齿间无数细碎的气泡在不断地溢出。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需要告诉彼此。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终于腾水而起,湿漉漉的像个水鬼,但月剑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
月神还在睡,那就让他睡吧。
至少月剑还在他手中。凡人真的不可对抗神明?反正燕止也杀过一个神了,又何惧再多一位?
月剑光芒如皓月当空,挡住漫天黑火,他咬紧牙关。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那一瞬,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月剑带动风鸣,整个月宫的黑色潮水都在他剑下颤抖、退却。
突然,炙热的掌心贴上他的后心。
一股温暖而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他有些恍惚,紧接着后背贴上了坚实宽阔的炙热胸膛。那个胸膛的温度他太熟悉了,当年在簌城雪夜,他无数次被这温度烫到,烫得脸颊通红。
“我来迟了,那只猫……着实难缠。”
“……”
慕广寒回眸,看到了一只沾满了神兽嘤如毛、没眼睛的兔子头。燕王再度十分狼狈,华丽的祭司服都袖子都没撕没了。
西凉大兔子低下头,给了他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诚然,这不是适合亲吻的场合。
怀曦那边早被眼前一切激得目眦欲裂,他如今已经不愿意再去问燕王怎么能又活了,只青筋毕露、疯了一样怒吼:“我今已是上古神明,尔等蝼蚁,都给我去死、速速去死!”
“哦。”
燕止歪歪头,手指轻轻一挑,一块黑色的七彩亮片出现在掌心。
“是吗?”
“一缕邪气入体而已,姜大人就觉得自己成为邪神了?”
“当真如此?”
慕广寒一愣,他知道燕止兴奋时声音会压得很低。但从来没有低成这样过,简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中爬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
他默默回头看了一眼,那乱糟糟兔头之下仍旧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唇角——唇角勾起的邪恶弧度,远比他的声音还要得意和邪恶数倍!!!
明明刚才在门口,他还披着大司祭圣洁的皮。
怎么此刻,完全是当年初见时的邪恶小燕子了?
可惜邪恶小燕子这些年一直没能打败他,慕广寒其实一直隐隐觉得,若当年燕王在宛城真的一戟把他戳死了,估计也会露出这么邪恶的笑容来。
燕止手中闪耀的,是一枚黑光磷火。
“怎么会……”
姜郁时双目圆睁,愤怒与惊恐交织。
七年前,大司祭只身一人来找他。那时的他自信满满,本以为他手握土玺,加身古穆神枢的力量,顾冕旒次来不过只是送死。
谁成想,顾冕旒竟是带着那枚他在神殿下埋了数年,吸收了无尽愿念香火的黑光磷火。
黑光磷火一次尽放,炸毁了古穆神枢。
再后来呢?
顾冕旒死了,而姜郁时重伤闭关,养好伤已经是三四年后,又哪里会去想那一片黑光磷火去了哪里?
那枚黑光磷火其实一直都在古祭塔。
大司祭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藏在了塔顶一片裂缝的砖石之下。
从那以后,整整七年。
黑光磷火默默贪婪吸纳着古祭塔接受的所有香火。以及……姜郁时每一次动用天玺、动用邪术,每一次引发乱流、甚至连通月神神殿与邪神共鸣时,所有的怨念、恶力。
这些年来,姜郁时时常困惑。
他的一些阵法、邪术,明明应该无往不利,却为什么总是功败垂成?
因为全被悄悄偷了至少一半。
那些运势和力量,一些由黑光磷火储存,另一些被燕王继承,所以这些年,西凉王的运气比谁都好。
甚至就连此刻。
月宫之中,本该满是邪神恶念。
可就连这邪神这滔天恶念一大半,都黑光磷火给偷走了!
因此,怀曦即使献祭躯壳,也没法得偿所愿。所以此刻燕王根本没有办法不邪恶,谁让上扬的唇角根本就无法抑制!
整整七年啊。
七年之前,顾菟死不瞑目。就期待着有朝一日,有缘人能把他这块黑光磷火给从砖石之下挖出来,替他狠狠扔到姜郁时那张可恶的脸上!
没想到因缘际会,物归原主。
此刻黑光磷火吸收无尽邪法,黑害之雾,邪神恶念,加在一起威力足以毁天灭地,甚至湮灭十几个寰宇不在话下。
而如今,一切全掌握在他一人手中。
“阿寒,你看。”
“给你放个烟花。”
没有轰然声响,也没有地动山摇。这一刻寰宇陷入寂静。只有漫天邪雨缓缓从地上反流到天际,倾颓宫殿扶正,月桥尸骨化为齑粉。
“不要——!住手,你给我住手!住手!”怀曦的声音在空中成狂,如同疯癫野兽,黑色魔气不断从他身体里被抽出,在空中化作斑驳烟火,炸开,消散。
怀曦目眦决裂,怒吼、咒骂、发疯、癫狂,无所不用其极。
但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风止雨熄,月宫皎洁清幽。
慕广寒紧紧贴着燕止的胸口,那里分明有温热的跳动,一下一下。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有些迷惑不解地抬眼看他,视线很奇怪地被雾气糊住了。燕止从乱发下终于露出了明眸,温和光亮在眼中煽动。
“哭什么。”
他笑了笑:“不是好好回来了?答应过你的事,本王何曾食言?”
“想不想知道,我这几日都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