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请罪 指甲盖大小的红痕,星星点点,色……
“殿下, ”云英一进入内室,就自觉地跪在地上,给坐在榻上的萧元琮行礼, “奴婢今夜自作主张,又给殿下添麻烦, 特来给殿下请罪。”
她说着,双手在额前交叠, 深深地伏下去,直到脑袋重重点在地上, 发出一声闷闷的响。
屋里有片刻的沉默,萧元琮没喊起,她便保持着埋首地上的姿态, 一动不动, 没法抬头, 便看不到萧元琮的神色, 更无从知晓他的喜怒。
“方才,他们可曾同你说起撷芳阁发生的事?”头顶上传来萧元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淡然, 好似与过往并无差别, 可听在云英的耳中,却觉得后背发冷。
入宫近三个月,她始终对萧元琮怀着一种特殊的崇敬与亲近,不但是因为他将她从武家那个火坑里救出来, 也因为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她一直有种特殊的宽容和爱护。
她一直觉得太子和她见过的其他“主人”都不一样,他有时像一尊佛,心怀慈悲, 俯瞰众生疾苦时,对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会细心关照。
可是,今夜,她不断地提醒自己,主人就是主人,再怎样爱护下人,也绝不会容忍身边有无法掌控的隐患存在。
“是,奴婢已知晓,武校尉——已经不幸身亡了……”
萧元琮淡淡“唔”一声,从榻上起来,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伸手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幽深平静的眼眸注视着她美丽精致的脸庞。
明明是透着凉意的干燥秋夜,她的脸庞却显得格外柔润,泛着层层叠叠的水光,不但眼里盛了柔波,那两片天然微翘的唇瓣更是像刚从水里出来一般,丰软极了。
萧元琮的目光有一瞬间极细微地闪动。
“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云英愣了下,起初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眼中闪过迷茫,待对上他漆黑的眼睛,才忽然反应过来。
他在怀疑,今夜的事是她早就知晓,事先有所准备,又或者,根本就是她也参与其中,才会有今日的结果。
这样的怀疑让她登时紧张起来,呼吸也忍不住急促。
“不——殿下明鉴,奴婢不敢!”她飞快地思索着要如何为自己辩解,“奴婢是恨武、小侯爷,可是绝不会因此就设那样一个局,要置他于死地,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乳娘,哪有那样的本事!”
萧元琮没有说话,仍旧静静的凝视着她。
她心中紧了紧,眼神中露出崇敬而柔软的情绪,用极低的声音说:“奴婢一直记着殿下的恩情,时刻想着要报答。殿下这样好的人,奴婢只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帮到殿下一星半点,否则,定要将一切都奉给殿下才好……”
说话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始终看着萧元琮,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比方才又深了一分,那目光像一只无形的手,悄然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上,让她莫名感到一阵热意。
“这么说,你今夜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孤?”他的身子又俯低一些,在距她的脸庞不到两寸的地方停下,离得近了,反而让她无法完全看清神色。
这一回,云英不再同他对视,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灯下轻颤。
“奴婢不敢欺瞒殿下,当时实在没有想太多,只是不想让小侯爷害中郎将——”说到这儿,她又添了一句,“中郎将是殿下的人,因为殿下的关系,曾帮过奴婢,奴婢想,帮中郎将,就是在帮殿下。”
没人教过她,但她就是觉得大多数男人不喜欢冷漠而歹毒的女人。她不知道今晚的自己算不算歹毒,只是心里总是惴惴.
萧元琮轻笑一下,放开手,转身坐回榻上,冲她招了招手:“云英,到孤的身边来。”
榻前有案几,案边是一块空地,云英瞥了一眼,莫名想起上回给他送梅子浆时的情形,踟蹰一瞬,才咬了咬牙,像上回一样,跪到榻边,让他朝一旁倚着隐囊的时候,恰好能凑近过来。
应当是相信她的解释了吧……
“方才靳昭离开的时候,特意对孤说,你没有异心,只是恰好牵入其中,求孤莫对你施以惩戒。”萧元琮果然靠近她,伸手在她的额边轻抚,“孤知晓你没有异心,只是不知你怎能猜到武澍桉想要做什么的?”
食指的指节带着一丝凉意,从额角拂过,像一排细细密密的短针,在那寸肌肤上擦过。
也许是不久前才经过一场激烈情事的缘故,此刻的她看起来没有异样,实则浑身都是酸软的,异常敏感,只这么轻轻的几下触碰,就让她的后背悄悄收紧。
“奴婢起初只是异心,因为曾经伺候过小侯爷的缘故,多少了解他的脾性,他那样轻易就向中郎将赔罪,实在有些反常。不过,真正猜到他的意图,还是因为撷芳阁香炉里的香料。”
说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
“是加了催情香的龙涎,在城阳侯府时,小侯爷曾在奴婢身上用过。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萧元琮不禁皱眉。
不必多想,那样的东西,在她身上要怎么用,显而易见。
“是啊,世事无常,谁也想不到,武澍桉会突然冲向父皇,更没想到老二会突然出手。”他这样的话锋,倒似有将事情往吴王为护驾才迫不得已杀了武澍桉的方向引去。
云英暗暗留了心眼。
“云英,”萧元琮又忽然唤她,望过来的目光变得温和,还带着一分怜意,“今夜在鳞德殿时,孤未提让武家郎向你道歉,
只是不想让他再同你又太多牵扯,没有旁的意思。”
她的眼睛忽而睁大,整个人呆了一呆。
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他竟然都留心注意到了!
从头至尾,一直处在弱势,被武澍桉乃至整个武家欺辱、冒犯的她,始终没有机会听到一句道歉。
不是因为武家人没错,而是因为她的出身,犯官家眷,后宅里一个小小的奴婢,被逼着给小侯爷生了孩子,那是她的造化,应当感恩戴德;因小侯爷自己的荒唐,使她成为他议亲路上的障碍,要杀了她时,外人也不过议论一句武家郎太过纨绔,不知轻重,不是个可靠的。
而说起她,顶多是个可惜。恶毒一些的,甚至还会说兴许是她有意勾引,才让武家郎那样荒唐。
不会有人觉得武澍桉应该对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