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信赖 孤没弄错的话,你们两个应当已相……(第2/3页)
大概是察觉到母亲身子的紧张,小阿猊举起来的小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嘻嘻地摸她的脸颊。
云英连忙换上一副慈母表情,低头在儿子的圆脸蛋上亲了又亲。
靳昭看着母子两个亲近的模样,心头发软,莫名有种属于“家”的温情。
“小阿猊好脾气,”殷大娘笑,又指指他与云英靠在一起的两张脸,“长得也像穆娘子,这么小就这样神气。”
她说得没错,才半岁多的孩子,脸盘还未长开,一双眼睛便水灵灵的,五官端正,一身皮肉更是白皙,这亮眼的模样,的确与云英有两分相似。
其实武澍桉亦算个相貌堂堂的郎君,不过眼下孩子还小,似乎并未显出什么特别肖似父亲的特征,云英这才觉得宽慰。
“大娘,这一月里,武家可有人来过?”她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
靳昭闻言也朝殷大娘看去,这一月他也几乎不在家中,尚未来得及问他们在家中情况如何。
“倒是来过两个下人,要阿猊去给那武家的郎君戴孝呢!”提起这件事,殷大娘面上的喜色淡了些,“被老身挡回去了,他们家那深宅大院,进去了哪还出得来?好在这附近住了两户昭儿营里的同僚,他们不敢如何,便回去了,后来没再来过。”
说完,她忽然又觉不对,忙看云英:“那武家郎君到底是阿猊的生父,若论人伦,的确应当要这唯一的血脉认回去……娘子,是老身自作主张了!”
不认生身父亲有违人伦孝道,一旦被有心之人告去官衙,恐会获罪。大周重礼法,按照律例,若真被判有违孝道,轻则笞杖,重则以谋反论,收监、流放的都有。
云英低头看着一脸开心的阿猊,沉默片刻,说:“没事儿,多谢大娘,那样的人家,去了反而要被扒一层皮,还是留在这儿的好。”
殷大娘闻言又拿自己那双不太灵光的眼多瞧了瞧,见她似乎没有异色,才放下心来。
其实云英并非一点不担心。
她知晓武成柏夫妇两个的性子,眼下大约还在为儿子的后事奔走。中秋的事情闹得那样大,武澍桉的尸首一直留在刑部,直到案子结了,才被夫妇两个抬回去。人虽被定罪,但因已死,不再追究,亦未累及家人,因此丧仪仍按侯爵继承人之规格操办。
如今丧事还未全了结,后头还要等这一阵风声过去,想来能撑一两个月,可再往后当如何?
她心底发沉,如今只有两种情况能让阿猊不被武家夫妇拿捏。
一,是武家彻底垮了,不光是武澍桉,连武成柏也一道被拉下水,失了权势,再不能对任何人耀武扬威。她有时克制不住心中这样阴暗的妄想,好像当时对武澍桉出手后的那种害怕和后悔早已消失不见了。
可实际上,武家不但有官职,更有世袭的爵位,那是祖上凭着开国从龙之功得来的,未有谋逆之过,不可能摘去。
二,便是她带着阿猊嫁人,将阿猊记在夫家的名下,从此再不做武家儿。只是,这得要寻到一个愿意娶她,且身份地位能挡得住武家的郎君。
两条路都十分困难。
她无声地叹了一下,将心事压下去,陪着精神不错的儿子在铺了软垫的地上玩耍。
时
间有限,她不想将心神都浪费无尽的担心和忧愁上,反正短时间里有靳昭在,他会保护好阿猊。
坐在一旁的靳昭似乎感受到了她片刻的担忧。
在殷大娘起身去灶边时,他悄悄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担心,我会保护阿猊。”
云英对上他带着笃定和安抚的目光,露出信赖的笑容。
“奴知道。”
已近午时,殷大娘预备招呼着用午膳,本就为云英预备了不少,不想靳昭也忽然回来,本有些不够,但恰好傅彦泽又送了些来,便不必再外头买。
可靳昭却说不能留在家里用午膳。
“回来之前,我已到宫门口递了帖子进去,午时二刻要入宫拜见殿下。”
办差归来,头一件事便是要回去述职,这是一直以来的惯例,耽误不得。他为人素来稳重可靠,除非是在宫禁之后才回来,否则定是当天归来,当天入宫。
殷大娘一听,知晓是正事,也不阻拦,只给他塞了块糕点,教他先垫一垫,便催他赶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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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二刻,靳昭在内监的指引下,准时来到萧元琮所在的衙署。
里头才刚传膳,仿佛是专程等着他似的,除了萧元琮的那一张小案,还在底下另设了坐榻和几案。
“是太子殿下特意让晚些用膳,要等中郎将来呢。”不等萧元琮开口,内监便先替他说了。
靳昭没有坐下,而是在屋中抱拳半跪下,冲萧元琮行礼:“多谢殿下|体恤。臣惭愧,幸未辱使命,否则便要无颜面对殿下的恩情了。”
他挑这时候过来,本只是不想打扰萧元琮处理政务,只有午膳后有半个时辰空闲,才在帖子上写好午时二刻。
“起来吧,”萧元琮亲自从榻上起身,将他扶起来,“你我相识多年,不必如此拘束。”
说话间,萧元琮松开手,抬手冲一旁的坐席示意,目光却不经意瞥见靳昭起身时,脖颈右侧一道细细的血痕。
不像是早先的伤口,那还有些殷红的凝固的细小血滴,竟有一种十分新鲜的感觉。
主仆二人遂坐下,用了一顿午膳。
靳昭将途中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尤其关于傅彦泽的言行,说得更多一些。
他知晓太子对此人很有兴趣,不过,他言语间,只做复述,尽力不加任何自己的判断,要将一切留给太子决定。
“入城后,臣未替傅解元等寻落脚处,臣入宫前,恰得知傅解元在怀远坊中赁了一间屋,目下应当已到礼部登记了。”
“你做得不错,”萧元琮赞许点头,“一切都等春闱之后再说。孤是太子,不该对还未应考的学子有过分关照。”
“阿昭,此去许州,你本是替朝中办了件天下读书人都最关心的事,却不能凭此功记上一笔,实是孤欠了你。”说完正事,萧元琮方放缓语气,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
他为人温和,有时虽过分没脾气些,让人完全看不透他的喜怒,以至像一尊无喜无怒的佛像一般,全不似真人,可每每同身边的人说话,总能说到人的肺腑处,教人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