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发难 到底是不是天家血脉,还说不准呢……(第2/3页)
而最领先的,一只船头系了红色绸带,正是方才皇孙所指的,来自天子禁卫的龙舟,另一只,则系了蓝色绸带,竟是东宫羽林卫的龙舟。
两只龙舟速度不相上下,几乎齐头并进,使得竞争越发激烈,看在众人眼里,更莫名像是天子与太子之间的竞争,那焦灼的势头,逐渐让高台上的众人心思各异。
蓝绸龙舟今年是由刘述这个新晋的羽林卫中郎将亲自带领,大概是为了在靳昭走后能继续凝聚士气,也为了不让远在西北,为大周征战沙场的靳昭失望,他坐在船头,一面击鼓,一面格外卖力地喊着口令。
那几能震天的庞大气势,看得在场众人无不为之震撼,就连萧崇寿的神情也显出一丝异样。
他忍不住转头打量身旁的长子。
这个一向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儿子,原来早已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储君,在其那看似温和的表面下,似乎早已有了无数坚定维护的臣子们,为其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高墙。
这道高墙之下,甚至有许多,也是当年支持他这个天子以藩王的身份入主京都,得继大统的股肱重臣。
如今,属于东宫的高墙根基深稳,而他这个孱弱年迈的天子,却仿佛到了日薄西山、有心无力的时刻……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空洞抓住他的内心。
他搁在扶手上的十指忍不住悄悄攥紧,盯着江中赛况的双眼也跟着阴沉下来。
坐在一侧
的萧元琮一手牵着孩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江面,仿佛对父亲的所思所想毫无察觉。
很快,竞渡终点那一道浮在水面的红绳已近在眼前,红绸与蓝绸之间不分伯仲的情形越发牵动所有人的内心。
萧崇寿忍不住从榻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子还未好透,江面风大,即便是初夏,也不觉炎热,站在风中,甚至先晃了晃,引得侍立两侧的内官赶紧过来搀扶。
郑皇后也跟着起身,半步不离天子左右。
只见江面之上,蓝绸龙舟已然领先了小半丈的距离,虽与整只龙舟的长度相比,还不到十之一二,可终点已在眼前,只要熬住最后一口气,便能以弱小优势拔得头筹。
然而,兴许是先前发力太猛的缘故,坐在龙舟前端的两名郎君手中的船桨竟乱了一拍,引得刘述手中鼓点也不得不重新调整。
就这个瞬息的错乱,被红绸龙舟寻到机会,一个猛冲,率先冲过那根醒目的红绳。
一时间,欢呼声骤起,红绸龙舟上的郎君们高举船桨,冲岸上围观的众人笑着高呼。
“得胜了!”
“不愧是天子禁卫!”
“倒真被皇孙言中了!”
高台之上,臣子们也反应过来,纷纷赞叹。
萧崇寿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苍老而虚弱的脸上浮现出畅快的笑意。
“一步之差而已!”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四肢都比方才有了许多力气,一双浑浊的眼顺着臣子们的目光看向小小的孩子,“阿溶说得不错,的确是朕的禁卫赢了!”
他说着,走下两步,将孙儿直接抱了起来。
那欢喜的样子,倒像饮了神药一般,看得郑皇后又是高兴,又是嫉恨。
她盼着圣上的身子能好些,却不愿看到圣上与东宫的孩子这样亲近。
这样的场景,就像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她的心头,让她本就已经按捺不住的情绪已冲至颅顶,再也无法控制。
“阿溶猜对了!”萧崇寿指着那只已慢慢顺着水流重新靠近岸边的红绸龙舟,对怀里的阿溶道,“不愧是朕的好孙儿!”
“正是!陛下长孙,嫡亲的天家血脉,果然不凡!”
有大臣顺着圣上的话夸赞,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话却像是在提醒圣上,先前有关于皇孙血脉不正的传闻仍然没有得到澄清。
萧崇寿的神情再次有了微妙的变化。
郑皇后立刻抓住机会,上前一步,说:“到底是不是天家血脉,还说不准呢。”
萧琰一听母亲的话,便知她已忍不住要开始发作了,不由自榻上起来,却没走到“风暴”酝酿的中心,而是往后退了半步,想要暂避锋芒,静观局势。
“娘娘此话何意?”萧元琮淡淡开口,目光仍旧从容,但落在正皇后的眼里,却是强作镇定。
“如今外头人人都说,太子的这个孩子实在来得蹊跷,当初,刚有朝臣参东宫成婚多年,却一直不曾绵延子嗣,恐国本不稳,这孩子便忽然来了,”郑皇后拢了拢衣袍,阴阳怪气道,“也太巧了些,莫不是太子为了堵住言官们的嘴,从外头弄了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都是外头胡乱传的风言风语,竟被皇后搬到圣上与百官的面前,直接说了出来,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目光开始在双方来回打转。
萧元琮终于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郑皇后:“说话要讲证据,娘娘既说阿溶不是儿臣的血亲,便该拿出证据来。”
“急什么,”郑皇后等的便是这一刻,“本宫既要问你,自也是早就心存疑窦,如今,少不得要你一一解惑。”
她说着,又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发难:“先说那个‘替你’生下阿溶的宫婢,本宫记得,她叫青澜,对不对?听闻她在生下阿溶不久后,便突然死了,堂堂皇长孙的生母,究竟缘何亡故?”
萧元琮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
底下的郑居濂却接了皇后的话:“听闻,这名宫女是因为冲撞了太子妃,才被太子妃赐死的。可是,太子妃乃已故中书令薛平愈之女,早年素有贤良温顺之名,嫁入东宫为储妃后,更是与太子殿下相敬如宾,从未听闻何时有过龃龉,怎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一问,其实也是朝中许多不明就里的臣子们的心声,毕竟,关于那位皇长孙生母的死,东宫从未给过半句解释,一切都只是传闻。
“是啊,本宫也听说太子妃一向贤惠,青澜再如何冲撞,到底也是皇长孙的生母,怎能轻易赐死?”
郑皇后说完,便朝身侧的宫女递了个眼色。
很快,人群之中便让出一条路来,已许久未曾露面的薛清絮,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父皇,母后,儿媳惭愧,”她一边说,一边在石阶上下拜,“先前为保太子殿下的声望,一直不敢说出实情,便是旁人都道儿媳刻薄善妒、心肠狠毒,儿媳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可如今,事关天家血脉,儿媳不敢欺瞒,儿媳嫁入东宫数年,始终未能替太子殿下诞下一儿半女,本就愧疚难安,青澜能为殿下开枝散叶,儿媳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赐死?实是儿媳那时对青澜腹中孩儿的来历心存疑虑,有心询问一番,谁知,当晚,殿下身边的余嬷嬷忽然见了青澜一面,紧接着,第二日便传来她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