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错觉 也是孤的孩子。(第2/3页)
“奴婢只是觉得应该兑现先前同殿下说过的话,不让殿下为难,只要在殿下回来之前了结此事,便不算食言。”
萧元琮心中感到一阵动摇,仿佛沉重的山脉底下,有来自深不可测的地方的巨大力量,正不断向上撞击。
他听得出来,她话中的含义,无非就是觉得他定然以朝政大事为重,不会将她看得那么重要,更不会为了此事立即赶回来,所以,打算趁傍晚前,先他一步解决此事,以免因此让他烦扰。
她并未完全猜错。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他的确想了无数种处理方式,其中就有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个孩子。
理智告诉他,这是最简单,也最安全的法子,大不了,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补偿她就好了。
可是,他竟下不了决心。
明明说过,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即便真有那样一日,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云英——”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忽听她笑了一声。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竟一下聚满了泪花,颤动着,从眼眶的边缘溢出,沿着脸颊滚滚而下。
“若殿下认为奴婢是有意的,也没错,”她的脸颊苍白如纸,唇边笑容看得人心尖发酸,“哪个母亲不想护住自己的孩子?若真能得殿下一丝怜悯,给他一条生路,奴婢自然什么都愿意做……”
萧元琮浑身一震,一番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当初她一点也不喜武家那个纨绔子,可对自己的孩子,不但没有半点嫌弃,还爱若珍宝,如今,又怎会舍得亲手杀死还未出世的第二个孩子?
是因为他,他的身份,容不得半点污名与瑕疵,她才不得不主动让步,将自己的姿态摆得那样低。
瞬息之间,他的脑海中再度转过无数个念头。从来不为意气驱使而冲动行事的他,竟然当真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起来吧,”片刻沉默后,他轻叹一声,弯下腰,双手托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何苦这般委屈自己?本就受了暑气,连站也站不住,若再这么跪下去,不但伤了自己,也要伤了孩子。”
云英站起来时,双膝有些发软,被他顺势揽入怀中。
“殿下?”听到他的话,她惊讶地抬头,不大敢相信地看着他。
她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看得他心尖越发酸苦。
他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拭去一滴才溢出眼眶的泪珠,沉默片刻,慢慢道:“这不光是你的孩子,也是孤的孩子。”
云英鼻尖一酸,又有泪水要溢出,赶紧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轻声说:“可这样会让殿下为难。”
萧元琮的脸色沉了沉,片刻后,仿佛已作出选择。
“既是孤的孩子,那便是天家血脉,不容随意处置,有郑氏的前车之鉴在,朝臣们总要顾忌些,此事孤会安排好,你只管养好身子,等消息便是。”
云英暂时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目的,总算达成了。接下来,就看他到底要如何安排。
她心中有预感,事情并不容易办成,以太子的行事风格,当会选一条更迂回委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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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云英与先前一样,带着阿猊离开东宫。
萧元琮在朝中的事还未处理完,看着韩太医替她重新开了安胎的药方后,便匆匆离开,直到她离开时,都还未回来。
宫门外,侯府的马车早已等在一旁,穗儿与车夫一道站在荫凉处,一见云英和阿猊出来,赶紧迎上去。
“娘子!”穗儿怕他们两个晒着,示意他们站在宫门一旁,不必再走,让车夫将车驾到近前,“快上去吧!”
云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先带着阿猊上车,待马车启动,耳边充斥着往来人声时,才开口轻声问:“府中如何?”
不必明说,主仆之间自然明白。
“王内官来问过茯苓和奴婢的话。”穗儿低声答道,“娘子一切可好?”
她的目光悄悄在云英的面上打转,只觉其面色虽看起来不太好,但神情淡然,不像有麻烦的样子。
云英心道太子果然还是谨慎,不肯漏过半分疑点,幸好早有准备。
她点头:“我一切都好,只是在宫里受了暑热,没什么力气罢了。”
穗儿这才放下心来。
旁边的阿猊听着母亲的话,抬起小圆脸,跟着学:“阿娘,没力!”
云英掩唇轻笑,摸摸他的发顶,说:“阿猊下回可不能与阿溶在外受热了,否则,你们两个也会和阿娘一样没力气,阿娘该心疼了!”
孩子浓密顺滑的黑发从掌心间划过,让她感到一阵心安。
“力气!”阿猊还不大能完全听懂母亲的话,手里举着一只小拨浪鼓,等母亲说完,又重复了一遍。
云英如今已不大敢在阿猊面前说正事,他一日比一日大,会说的话也多了,正是爱跟着旁人学说话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他听去了不该听的话,没准要惹人怀疑,穗儿她们两个心中也有数,在孩子面前说话很有分寸。
很快,马车自朱雀大街驶出,逐渐靠近侯府所在的延阳坊。
穗儿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两眼,正要移开视线,却忽然“咦”了一声。
“娘子您瞧,”她压低声,指了指外面的某个方向,说,“那好像是傅大人。”
云英闻言,凑到窗边,朝中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果然看到了街边牵着骏马的傅彦泽。
他似乎已回过一趟家,身上没穿官服,而是换了身青灰的圆领胡服,炯炯的目光也不掩饰,同时朝马车的方向看来,显然是特意在这条路上等着的。
云英心中一动,没有停下,只是吩咐车夫回去时从侧门入府。
那处侧门正对一条长长的巷道,因大半条巷子都是侯府的房舍,所以平日几乎无人来往,十分僻静。
等马车靠近门边时,她带着阿猊和穗儿下车,让车夫先驾车进去,穗儿则带着阿猊等在门里的荫凉处,待门掩上,才慢慢转过身去。
夕阳余晖下,哒哒的马蹄声在巷道间回响,少年郎侧着身,站在柱子旁,将马儿的缰绳套上去。
五彩的光辉映在他的身上,将他清澈的眼眸照得透亮,隐隐泛出深棕色的光泽,也许是那身胡服的缘故,有那么一瞬间,他清俊的五官侧影,甚至带上了一分异域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