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夜半歌声
苏云绕两辈子都没当过“传递密信”的细作, 上辈子披着马甲去粉丝群里面搞潜伏,就已经是他做过最惊险的事情了。
好在他看过的谍战片有不少,为了自己不被暴露,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 苏云绕就算脑容量再小,也知道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直接往王府跑。
因此苏云绕装作无事发生, 沿着窄巷小道,七绕八绕地先回了家。
晚霞早已经散尽, 夜幕才刚刚降临,天都这么晚了, 他大哥怎么还没有回来?!
苏云绕记得漕司衙门大多时候都“下班”挺早的啊,别不是又有意外吧?
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倒霉日子,怎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全都集中到一起了!
不过想到大哥那沉稳又靠谱的性子, 苏云绕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左右抉择了一番之后, 他还是决定先去王府送密信。
苏云然找了一件姑父的旧衣换上, 头上戴着一个几乎能盖住整张脸的麻布巾帽。
先去灶房里烧水煮了两个白煮蛋, 剥了壳垫垫肚子, 勉强当是晚饭。
再专门等到夜色更浓了一些, 才跟个灰耗子似的, 偷偷溜出家门。
依旧还是沿着窄巷小道走, 七绕八绕, 混淆了踪迹过后,才到了王府大门前。
守门的几名护卫都已经认得了他这一张醒目又耀眼的脸。
因此也没太过为难, 只随便盘问了几句, 就派了其中一名护卫领着他进去了。
有个年轻不知规矩,嘴上又没个正形的护卫,等到苏云绕已经进到二门里瞧不见人影时, 才终于忍不住调侃道:“同一张脸,之前是秦淮花魁,后来是卤肉少年,如今又成了夜里送上门的小野草,这勾引人的花样还挺多,难不成王爷就喜欢……”
“闭嘴!”
年轻护卫话还没说完,就被领头的队长狠狠一脚给踹趴下,喝骂道:“谁给你的胆子,连王爷都敢编排,你那舌头要是真不想要了,不如我帮你割了!”
年轻护卫吓出来一头冷汗,慌忙跪地求饶,只说是再也不敢了。
另一头,苏云绕跟着那护卫到了前院书房。
这个时辰,远远还到就寝的时候。
苏云绕进到书房里时,玉九思正陪着柴珃坐在窗边的桌案旁下棋呢。
早上才发生了碰撞,两人受伤的地方都已经上了药,那药还都是淡绿色的。
此时一个脑门发绿,一个鼻子发青。
四目相对,苏云绕也不知道是应该先道歉,还是应该先说密信的事?
柴珃因为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惦记了这人一下午。
如今见他夜里自个送上门来,心里竟升起几分隐秘的期待,嘴上却还要故作威严道:“怎么?欺尊犯上,无故伤人,这会儿才想起来请罪了?”
苏云绕:“……”
算了,道歉什么的先放在一边,还是直接说密信的事情吧。
苏云绕也没管有没有玉九思这个“外人”在场,直接走到了柴珃旁边,将那根卷成温度计模样的小纸条塞他手里,言简意赅道:“藏芳阁牡丹姑娘给我的,说是什么密信,让我给你。”
柴珃瞧了瞧手里的密信,又瞧了瞧苏云绕,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大约是没想明白,这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更没想明白,这密信怎么就轮到要个小孩儿来送了?
苏云绕的好奇心,早在得到密信却强忍着没偷看时,就已经拉满了。
见柴珃还在发愣,苏云绕比他还着急道:“王爷,快打开看一看啊,可别耽误什么大事了!”
柴珃有些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小纸条展开。
苏云绕悄咪咪地偷瞄了一眼,只瞧见“子时末”三个字时,那纸条便被柴珃给揉成了团,又直接……,搓、成、粉、末、了!!
苏云绕莫名有些肝颤,想到自己上午撞了人一鼻子血,却还能活到现在……,感谢王爷仁慈!
柴珃瞧见了苏云绕的反应,逗弄的心思大起。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手里的粉末,又云淡风轻地吹了吹指尖的灰……
果然,小孩儿又不自觉露出了那种艳羡又崇拜的神情,目光晶晶亮,瞧得人心都热了。
勤学苦练十几年,柴珃早就学会了戒骄戒躁,此时却变得有些轻浮起来。
玉九思将自己输得七零八落的棋子,不经意地全丢进了棋盒里。
见王爷偷偷摸摸地对着一个小孩儿孔雀开屏,很是无语地提醒道:“王爷,牡丹姑娘那密信上都说什么了?”
柴珃回神,轻咳一声,语气淡淡道:“子时末,风陵渡,跟曹总舵主传来的消息基本一致,大鱼上钩了。”
玉九思目光一亮,兴奋得蹦了起来:“王爷,今晚是不是该轮到咱们收网了?!”
柴珃点了点头,兴致勃勃道:“恩,今晚的月色想来不错,叫上刘侠客,再带上一队麒麟卫,咱们乘楼船,沿河赏景去!”
“哎!好嘞,赏河景,顺便逮鱼!”
玉九思领命而去,腿脚带风,眨眼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见苏云绕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柴珃起身拉着他的手,一边往书房外走,一边热情相邀道:“苏小哥儿来都都来了,不如一道同游?”
“……”
苏云绕跟着走了好了几步,才瞬间回过神来,暗自挣扎道:“王爷去赏河景,草民就不打扰了,我自个回家就成,不用王府派人送。”
柴珃握着那温软的小手不肯放开,笑劝道:“你跟本王之间,还谈什么打扰不打扰,平日里都是你演戏给本王看,今日夜里,本王也请你去看一出好戏!”
苏云绕:“……?”我不想看!
就你们这神神秘秘的架势,那戏铁定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可惜柴珃却打定了主意不放他走,半是哄骗,半是硬拽,直接将人给带到了一艘装饰奢华的走舱楼船上。
夜里顺风顺水,楼船扬帆起航,迅速游过秦淮河,然后拐进了扬子江,朝着风陵渡方向疾驰而去。
天上浅浅淡淡的弯月被薄雾和云层淹没,江面上的风一会儿疾,一会儿慢,呜呜咽咽就没停过,吹得两岸的枫树林沙沙作响。
斑驳摇晃的树影形状扭曲,在嶙峋怪石上蹦来蹦去,阴森森的吓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