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胜镇(十)现在的样子很丑。(第3/4页)

傅煊沉默许久,对他道:“起来,我不会杀你。”

陶圣望没有动,傅煊又道:“朔月宗小公子的那颗心,本就是为你准备的。你把它拿回来,我给你做药,这样不出半月,你就是名正言顺地大稷官了。”

陶圣望说:“不必如此,我什么都不想要。”

傅煊听他声音不对,一个箭步上来,拎起他的手臂。他前胸、小腹上都是血,傅煊怒道:“混账!”

陶圣望说:“修为还你,这神我不通了。”

傅煊猛地扳起他的脸:“你自断经脉是想报复谁?陶圣望,你要走你娘的老路?!”

陶圣望道:“你再也不必费心对我,我这辈子都蓄不了气力、用不了灵能了。你说得对,你比我强,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没本事,是我太软弱。”

雨声阵阵。

他说:“司主,看在我为你鞍前马后、奔走效劳的份上,让我回二州吧。”

——咚、咚、咚!

故事讲到这里,灵官们把鼓一敲,唱道:“灵能散尽归尘土,一别数年隐于市……”

勘罪还没有完,江濯的魂魄又震荡起来,他头痛道:“稍等,先别唱了,我头很痛!”

灵官不理他,还在唱:“前梦落定无悔意……”

江濯的魂魄再度有离体之势,他指间的“红线”如有所感,霎时间被催动,由他的手指延伸到他的腕间,形成一个链子般的印记。

“在哪儿?”

洛胥的声音立时入耳。

“知隐。”

魂魄顿时安定下来,再也没有离体的迹象。江濯眼睛也不花了,随即说:“我在这——破嚣!”

惊雷从天而降,打破了小孩的兆域。江濯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院子里,他还站在原地,被傀儡线包围。

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多久,陶圣望还在,他道:“醒得这么快?看来你的确有本事,难怪能杀景禹。”

江濯甩袖,把傀儡线尽数震开:“我算什么本事?是有人叫我,我担心他对付不了你,所以急忙回来了。”

陶圣望说:“你是说和你一起来的人?嗯,他已经死了。”

江濯道:“你说谎不眨眼。我猜猜看,其实这宅子才是你弟弟对吗?不管是这圆月,还是那门口的飞头木,都是你用来遮掩祂原身的东西罢了。”

陶圣望把最后的酒喝完:“聪明,你是第一个发现这秘密的人,连景纶和裴青云都没想到,我弟弟的原身会是这座宅子。”

江濯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陶圣望道:“看在你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这件事很简单,只要把心转移到某个房间里,设缚灵、固灵、育灵的三种符咒,再供奉祂的名牌,就能让祂与宅子合二为一。”

江濯感慨:“你待祂真不错。”

陶圣望把酒杯放下:“你有兄弟吗?”

江濯说:“我,嗯,我有姐妹。”

陶圣望道:“若是有一天你的家人都死了,只剩下你和你的姐妹,你应该能明白我如今的滋味。我活着,便是为了让祂安稳成神。”

江濯看那圆月,不,看那眼睛:“你瞧瞧祂现在的样子,和‘安稳’有什么关系?”

陶圣望道:“事情本来很顺利。”

江濯说:“很顺利是多顺利?”

陶圣望道:“倘若你再醒来得慢一点,会更顺利!”

他说这么多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因为他一直待在房间里,那房间里必有古怪!

江濯破开房门,里面站着个白衣人,他一看,居然是裴青云。

陶圣望说:“看来你没有把他杀干净。”

江濯道:“小小障眼法,也想骗少爷?”

他手腕一抖,折扇分三个位置点在“裴青云”的穴脉,这是破解人影障眼法的一种方式。可惜陶圣望准备充分,这个“裴青云”不仅没有消失,还动了起来!

陶圣望道:“你急着找人,反而落入了我的陷阱,其实这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这道幻影。”

冰箭“嗖”、“嗖”经过耳畔,江濯折扇翻飞,将这些冰箭尽数打掉:“我的人在哪儿?!”

这屋子里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陶圣望绝不会这么说出来。可他说出来了,恰恰证明他面对江濯已经黔驴技穷了!

“裴青云”虽然是一道幻影,却有几分真本事,施咒、闪避样样精通,伤不到江濯,但能拖住江濯的脚步。

陶圣望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幻影死而不倒的样子很眼熟?”

江濯道:“你模仿的召凶阵。”

陶圣望由衷感叹:“你不仅很聪明,还很厉害。不错,这个幻影阵,是我模仿召凶阵画出来的。当年你上怜峰,见过召凶阵,想必对它记忆尤深。”

江濯折扇一横,直接把“裴青云”削成了青烟:“你想说什么?”

陶圣望道:“我想说,你再走一步,我就会吹响鬼哨,开启召凶阵。”

江濯说:“哦?可我觉得,你就是死,也不会吹响鬼哨,因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召凶阵里的那个人。”

言语间,江濯已到了屋内。里面的帘子半开,有灯火摇曳,他几步入内,见最里面是个无窗密室,室中如陶圣望所说,设有设缚灵、固灵、育灵的三种符咒。三种符咒呈三角分布,居中供奉着一个名牌,只不过和形容里的不同,用来摆放名牌的并不是桌案,而是个人。

更确切地说,是个死人。

江濯道:“你为了弟弟,连儿子也杀?!”

原来这个被用来做桌案的死人,正是与江濯在弥城碰过面的小陶公!他本是个极为跋扈的性子,一张脸上永远挂着刻薄,像是看不起所有人,可是现在,他双手双脚蜷曲上举,以一副诡异、可怜的模样奉着名牌。

不仅如此,他的胸腔、肚腹都被掏空了,里面点着几根燃到一半的香。

陶圣望说:“儿子,嗯,这个儿子值得可惜吗?他那副蠢样我见了就心烦。况且他被生出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

江濯道:“你疯了。”

陶圣望的影子在墙壁上,他笑起来:“我疯了,是啊,我疯了。你若是经历过我经历的一切,你也会疯!我从前也相信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可如果一个人不断向你证明你认为对的其实错的,你认为错的其实对的,你会怎么样?你只会比我疯得更厉害!”

屋子突然震动起来,小陶公的尸体僵硬,“扑通”地掉在了地上。名牌摔出来,滑到江濯脚边,他把名牌捡起来,看上面刻了两个名字。

一个是陶圣望,一个是小圣。

陶圣望说:“我弟弟生下来,连名字都没有。他叫我小圣,我也叫他小圣,有时我会忘记,究竟是他活着,还是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