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为陆奉流泪
陆奉微抿一口,道:“并不烫。”
“夫君皮糙肉厚的,你觉得不烫,我喝着就是烫。”
江婉柔不依不饶,道:“我要一杯凉的。”
陆奉起身,换了一个茶壶,江婉柔依然说烫,几番下来,要不是江婉柔神色恳切,他还以为是她新想出来折腾他的法子。
“我给你吹吹,可好?”
陆奉在杯沿轻吹片刻,终于能入江婉柔的口,她眯着眼睛喝了个精光,把空杯盏交给陆奉。
“还要。”
陆奉又给她倒了一杯,如之前那般,吹凉。
“夫君,还要。”
第三次,陆奉接过茶盏,低头摩挲着杯沿儿,意味不明道:“你如今使唤我,倒是顺手。”
江婉柔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讪讪道:“这不是翠珠和金桃没在身边吗,夫君的手累不累?我给你揉揉。”
她殷勤地给陆奉揉手腕,一边抬头看他的脸色。
在她第一回 说烫的时候,她没多想,是真烫。
等回过神,陆奉已经浅尝一口,且为她吹凉了茶,让江婉柔大为震惊。
陆奉身上有着世家公子的臭毛病:爱洁,从不与人共用茶盏。江婉柔从前嗤之以鼻,两人床榻间唇齿交缠,不知吃了她多少口水,也没见他嫌弃。穿上衣裳倒是衣冠楚楚不认人了,呵,男人。
心中暗骂,江婉柔却从来没有犯过陆奉的忌讳,锦光院每一处桌案都放有他专用的杯盏,日日拿去烫,过月就要更换,反正陆府有的是银子,不缺几套茶盏钱。
如今陆奉与她共用一个杯子,江婉柔的睡意被惊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近来两人相处渐多,江婉柔也能感觉到他如今待自己不一样。只是这个“不一样”究竟有多特殊,她不知道。
她想试试。
陆奉任由她捧起自己手腕,为他揉捏。他的腕子刚劲有力,犹如钢筋铁骨,江婉柔的手细腻柔软,一下一下戳着,不像按摩,像挠痒痒。
“不准胡闹。”
他捉住她的手,淡声道:“你近来,越发没规矩。”
言辞严厉,语气却没多少责怪之意。
江婉柔拿不准他的意思,不过她这个人最会打蛇随棍上。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上,岂料还未开口,陆奉悠悠道:
“又踢你了?”
江婉柔:“……”
陆奉摸了两把她的肚皮,道:“我走后,不要日日听戏本儿,让人给你念些四书五经,我们的孩儿,日后不能当个纨绔。”
江婉柔答应地十分痛快,“放心吧,夫君,我都听你的。”
陆奉哼笑一声,不知道信没信。带有薄茧的手在她的肚皮上摩挲,顺着肚脐缓缓往下……
“夫君?”
江婉柔心中一惊,因为身子笨重又合不拢,惊恐地拉住他的手臂。
“怕了?”
陆奉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连夫君都敢戏弄。”
“我这不是看夫君待我好,才敢跟您开玩笑的嘛。”
江婉柔委屈道,“如若夫君不喜,妾以后再也不敢了。我胆子小,您别吓唬我。”
“你还有害怕的时候?”
陆奉盯着她,目光沉沉,“再没有比你更会装模做样的,你……罢了,待我从江南回来,你我夫妻坐在一起,好好算一算账。”
他看了江婉柔为他准备的南下行囊,同样发现了她悄悄放进去的玉璧,心中一阵柔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忽地,他又骤然想起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从前每次出行,她表现地依依不舍,贴心地为他准备衣物,却从未像这次这般。
那箱子一打开,不用他开口,一旁的小旗连声赞叹,“夫人对大人,乃一片真心。”
见识过真情,怎能分辨不出假意?
难道她从前都是装模做样敷衍自己么?
一瞬间,陆奉的脸色五彩纷呈,推了公事回府,他要好好质问这个女人,问她、问问她……
他在路上想了很多。
一路疾行,等真见到她恬静的睡颜时,他忽然觉得不重要了,心中只有一个荒唐的念头:让她好好睡一觉。
她说渴。
他为她倒水。
陆奉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儿。
除了当年那一杯加料的酒,从未有人敢如此戏弄于他,这女人仗着有孕越发不敬,如今连“贤惠”都懒得装了!
他心中竟无半分怒火。
……
陆奉眉骨高,瞳仁幽黑,盯着人的时候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江婉柔被他看得不自在,讪讪道:“夫君,可是妾脸上有什么东西?夜深了,咱们安寝吧。”
“妾服侍您宽衣。”
说着挣扎着起身,被陆奉按着肩膀,不让她动。
“不必。”
陆奉瞧着她矫揉造作的样子,自她肚子渐大,他从未让她动过手,往常瞧不出什么,如今一看,全是破绽。
他身为禁龙司指挥使,刑部、大理寺的断不了的案子交给他,不出一旬便能堪破,穷凶极恶之徒在他面前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不敢动半分歪心思。
终日打雁,反而让家雁啄了眼,好,很好!
江婉柔见陆奉杀气腾腾地去宽衣,嘟囔一声“宽衣而已,至于么”,她如今万事不挂心,打了个哈欠,躺下闭上眼眸。
原本只想眯一会儿,等陆奉回来再跟他说会儿话。三爷是她的小叔子,别的事好说,可她身为长嫂,总不好管到小叔子房里去。
由陆奉这个兄长出面正好,强扭的瓜不甜,三爷才貌双全,仪表堂堂,何必做强人所难之事。
江婉柔高估了自己。
陆奉沐浴回来,只见江婉柔枕着胳膊侧躺着,脸颊泛红,唇瓣粉嫩,浓密的睫毛翕动,如同两把小扇子。
他沉静地走过去,把她的手臂抽出来,放在锦被里,起身吹灭蜡烛。
***
陆奉没有大把的时间浪费在后宅。
江婉柔没来得及把三爷那档子事告诉陆奉,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他卯时整理好行装出门,那时候天空黑沉,不见一丝光亮。
翠珠辰时给江婉柔熬了一盅燕窝,让她垫垫肚子再睡。她推开门,看见窗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哎呦,我的好夫人,怎么不点灯呢?”
翠珠忙把托盘放下,寻摸着火折子把蜡烛点上,又拿起衣桁上的披帛,搭在江婉柔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