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为夫求情(第2/3页)
“儿媳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华殿的台基以玉石铺就,朱红色的廊柱处矗立,每一根柱子皆雕龙绘凤,华贵精美。数名身穿藏青色衣袍的太监垂手立在两侧,眼观鼻鼻观心,诺大的宫殿安静无比。
过了许久,皇帝从繁杂的御案中抬起头,沉声道:“你若来求情,便免了。”
陆奉在虎符上动手脚,皇帝万万不能忍。搁旁人,重重的板子早打下去了,但偏偏是陆奉。
他引以为傲的亲儿子,刚刚给大齐打了大胜仗,他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封赏和庆功宴,何至于此!
皇帝不叫起,江婉柔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低着头,轻声道:“儿媳虽是女流,也懂得一些浅显的道理。夫君身为人子,惹得父皇肝火,是夫君的错,理应受罚。
”
这话叫皇帝一怔,他大发雷霆,除了陆奉先斩后奏,更多是被他气的。他犯下弥天大错,竟不以为忤,跟头倔驴一样,信誓旦旦道:“儿臣都是为了边关百姓,为了大齐的基业。”
“儿臣认罚。”
嘴上说着认罚,腰杆儿挺得比谁都直,把皇帝气得心口直跳。他不相信陆奉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也不相信其他王爷怂恿的,齐王拥兵自重,意在谋反。
边关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谋反也是掌控御林军,远水解不了近火,他还不到老糊涂的时候!他发怒的是儿子们各自有了心思,陆奉明知此举会惹怒他,他还是做了。
做得理直气壮,只认罚,不认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是皇帝,也是一个父亲,哪儿能容许他这样放肆!
两人僵持不下,皇帝等着陆奉来认错,心中隐约也明白,以陆奉的性子,估计他把膝盖跪烂了,嘴还是硬的,这会儿江婉柔一番话,不管真假,叫皇帝心里舒坦了。
他放下朱笔,重重拍下桌案,“连你都知道他错了,那个逆子……不说也罢!”
皇帝的声音中气十足,在他拍下桌案的瞬间,殿内大大小小的内侍宫女尽数跪下,额头抵地,因为皇帝不喜人求饶,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殿里寂静地可怕,江婉柔心中一窒,这时才切身体会了什么叫“九五之尊”。
其威如雷霆,生杀予夺,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江婉柔在此时诡异地理解了陆奉,他那样的人,怎会甘心跪在旁人脚下?正如现在,她这个入宗室玉碟,为皇家生了二子一女的王妃,跪在金殿上,和周围的宫女内侍,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在皇帝不是如陈王之流的暴君,不拿宫人撒火。他轻抬下颌,“都起来罢。”
出于谨慎,江婉柔依然跪着,皇帝大掌一挥,“你也起来。来人,给王妃看座。”
皇帝向来待她冷淡,江婉柔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恭敬道:“儿媳多谢父皇恩典。”
占了今天装扮的便宜,江婉柔一身素气的衣裙,柔柔弱弱站在那里,脸上因为敷多了粉,有几分憔悴的惨白。
到底是皇孙的生母,皇帝和缓了语气,问道:“叫你跟着君持随军,可有怨?”
江婉柔的屁股还没挨着凳子,闻言一惊,立刻站起来,诚惶诚恐道:“父皇何出此言?您为王爷和儿媳考虑,不忍我夫妻分离,儿媳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会、又怎敢有怨?”
“哦?”
这回轮到皇帝怔了,王妃身份贵重,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奈何陆奉跟着了魔似的,不肯要别的女人。江婉柔当初在齐王府替宣旨太监斡旋,那太监投桃报李,在皇帝跟前说了江婉柔不少好话。
也不算凭空捏造,就是把江婉柔的话如实转达,说齐王妃对圣上甚是感激。皇帝当时听了一耳朵就过去了,圣旨已下,一个女人的意愿,根本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内。
如今回想起来,看来儿媳真心对他无怨怼。皇帝心中浮上一丝高兴,神情也缓和不少。
他点点头,“你明白朕的苦心就好。”
经历过寒冬,生病,被俘,江婉柔心中不是没有一丝怨怼,但她藏得很好,顺着皇帝的话头,道:“不止儿媳明白父皇的苦心,王爷同儿媳一样,感念父皇的恩德。”
皇帝显然不信,他嗤笑一声,“他?罢了。”
“淮翊亲手挖的笋?来,拿来给朕尝尝。”
儿子忤逆不孝,好在孙子是个知礼懂事的,皇帝不想提糟心的陆奉,但对陆淮翊的疼爱人尽皆知。
这盘笋是临时叫府中的厨子炒的,从齐王府到皇宫的路程,早凉透了。皇帝比陆奉这个亲爹给面子,尝了一口,夸道:“不愧是朕的孙子,连挖出的笋都鲜美可口。”
江婉柔笑道:“这孩子心里惦记您,把最嫩的拢起来,谁都不许碰,单只留给皇爷爷。”
“叫王爷都心生妒意呢。”
皇帝眉毛一竖,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岂有此理!他自己不孝,还不许朕的孙儿献孝心,罚他轻了!”
终于把话头扯到陆奉身上,江婉柔克制住心头的怯意,连忙道:“父皇息怒。儿媳……虽为王爷之妻,有自卖自夸自嫌,但儿媳少不得为王爷说两句公道话。”
“王爷那个脾气,您也知道,全身上下骨头和嘴最硬。他心中把您视为君父敬仰,万万没有不孝忤逆之心。”
皇帝的脸色逐沉下来,帝王衮服上的龙首怒目圆睁,不怒自威。
江婉柔定定心神,继续道:“王爷本就是内敛的性子,前些年伤了腿,越发沉默寡言,他心中所想,非以言表,而以行践。”
“与突厥一战时,王爷身先士卒,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儿媳都数不过来。我实在心疼,劝他爱惜自己,王爷反而数落儿媳妇人之见。”
“他道:‘父皇当年勇冠三军,我承蒙父皇重托,膺此大任,岂能畏首畏尾,坠了父皇的威名!’”
江婉柔低垂眉目,皇帝高坐上首,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王爷对您敬仰万分,他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不仅是为了朝廷,更是为了您!有道是先行后言,王爷不如旁人能言善辩,儿媳却不忍他吃这个哑巴亏。”
皇帝久久不语,忽然,他重重冷哼一声,“你还是来求情,巧言令色,江氏,你大胆!”
江婉柔再次跪下来,低声道:“儿媳所言句句肺腑,您掀开他的衣襟看看,就知道儿媳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