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5页)
七连发端线球,前锋速下,警通连回防。
李明强倒退着走向中线,在七连的发球队员懒洋洋地把球抛在地上送向组织后卫的时刻,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跃而起,身子几乎似横着飞向从地上弹起的篮球。
七连的组织后卫被身后的一阵风惊呆了,在发球队员惊叫“不好!”的同时,李明强已抢到了球,前跨一步,旱地拔葱,一跃而起,双手扣篮。
“好!”警通连连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使劲地鼓掌喊“好”。
业余比赛,扣篮,太少见了。人们的巴掌都拍红了。
“嘟——”
“七连叫停!”裁判冲场外喊。
七连的球员垂头丧气地向场外挪动。警通连的队员笑着跳着涌向李明强。警通连连长、指导员冲场内兴奋地喊:“快,都过来!”
“过来!”
四个伙伴拥着李明强走向场边。指导员冲李明强喊:“李明强,好样的!”接着又对其他队员说:“你们几个,围绕李明强打,一定要赢了这场球,有没有决心?”
“有!”五个队员和警通连的观众一齐大声地喊,真是群情激昂,同仇敌忾。连长在李明强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放开打!”
七连改变了战术,用两个人盯李明强,其他三人打联防。他们业余玩儿家哪抵李明强的专业水平,不得不再用一个人协防,这可为警通连大开了门户,李明强一人被困,其他人无人防守,怎么打怎么顺,不一会儿就追平了,接着反超。
胜利了!警通连的官兵欢呼雀跃,把李明强抬了起来。刘根柱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将外衣往肩膀上一抡,悄悄地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回到宿舍,四位老兵不知是处于对李明强的敬意,还是故意气班长刘根柱,扯着嗓门嚷嚷:
“李子,你他妈真有两下子,这下全团都轰动了!”张栓兴奋地说。
“来,奖你根儿烟抽!”杨成立递过一支香烟。
“啊,不,我不会。”李明强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推辞。
“抽吧,老子给你的,谁敢不让抽!”杨成立说着用眼瞟了刘根柱一下。刘根柱把头一低装作没看见。
“抽吧,球打得这么好,能不会抽烟?”马鸣说。
“接着,解解乏。放心,连长、指导员也不会批你的,他们乐还乐不够呢!这回,你小子可给咱连争大脸了!”杨成立说着把烟送到了李明强的嘴上。
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刘根柱一眼,又看看几个老兵,不敢得罪,接了他进入军营的第一根儿烟。在新兵连,班长朱志发曾在暗地里给过他烟,他没有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新兵。
“让开,让开。”谢永华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放到李明强面前,说:“平时什么活儿都是你干,今天,咱哥们儿侍候你一把。”
“小李,你是不是专门练过?”张栓问。
“打过几年少年队。”李明强表面不好意思,心里却美滋滋的。
“我说哩,一看就专业,像个正规军。”
“就是,不像有的人,土八路,生拼硬撞。”杨成立说着用嘴向刘根柱呶了两下。
“哈,你说他呀!球一到他手,别人就别想了。单打独斗,个人英雄主义!”谢永华心领神会地应和着说。
“在场上哟五喝六的,好像就他打得好似。”
“这回呀,没有他,还反败为胜了!”
刘根柱听了,气哼哼地端着脸盆走出屋去,把牙缸和脸盆弄得山响。
“烧什么!这回让小李给盖了,烧不了唠!”
“哈哈哈……”
四个老兵冲着门口一边叫一边笑,李明强觉得他们太过分了,又不好说什么。
刘根柱洗漱回来,见地上有两个烟头,阴沉的脸一下子黑了,没好气地对李明强吼道:“小李,把地拖拖!”
“是。”李明强低着头走出屋,心想:“闯祸了,小鞋儿来了。”既而又觉得刘根柱太没肚量,我这是为集体争荣誉,又不是故意整你,你他妈不是整天强调要有集体观念吗!接着又在心里骂自己:“你换谁不行,干吗非换他不可呢?他是班长代理排长,又是场上的灵魂人物,把他换下,又赢了球,让他多丢面子啊。”李明强从内心深处感到对不起刘根柱,心里酸酸的。
“让他整几次吧,给几双小鞋儿,出出气,谁让你不长脑子强出风头呢!”李明强在心里不住地对自己说,嘴角泛起了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
“李子,不用拖了!挺干净的,烟头我捡了!”杨成立夺过李明强手中的拖把气哼哼地走了。
第二天早晨,大风。李明强照例打扫完卫生区、出操、叠内务、擦桌子床屉、扫拖屋地。一切搞定,李明强看离吃饭还有点时间,就拿起山西刊授大学寄来的《逻辑学》看。
刘根柱阴沉着脸对李明强吼:“小李,都弄好了?看,这床屉、桌子擦的,地拖这么湿,全是脚印!”
李明强心里骂:“故意找茬!”又敢怒不敢言,就出门找了个干拖把又把地拖了一遍。
刘根柱说:“床!”
李明强赶紧拿毛巾去擦,又不知擦哪里,因为哪儿都很干净,一尘不染,就磨蹭着从头慢慢擦起。
刘根柱阴着脸吼:“快点儿,一会该吃饭了!”
谢永华一把推开李明强,气愤地说:“我来!”他拿了一条崭新的白毛巾,一边在床屉上乱擦,一边喊:“班长,行了吗?行了吗?!”
刘根柱低着头,一口气不吭。
连队开饭的集合哨响了,谢永华看看白毛巾上一点黑印都没有,便狠狠地把毛巾扔在地上,跺了两脚,骂道:“操,故意找茬!”
“人家是班长,不,是排长嘛——!”马鸣阴阳怪气地说。
“别让我急了,谁也别想好过!”杨成立冲着天花板喊了一句。
李明强用委屈的眼光感激地看了看几位老兵。
吃饭时,刘根柱阴着脸说:“小李,今天风大,吃过饭,派人到卫生区转一圈儿,把脏东西捡了!”
“是。”李明强委屈地答道。心想,我派谁去,都比我兵老,不是明摆着让我去吗!
“操,让不让人吃饭!”杨成立端起碗走了,蹲到饭堂的一角吃。
其他三位老兵都相继离去,桌子前就剩下了刘根柱和李明强。
李明强心里憋气,默默地低头吃饭,多吃了一碗二米饭。
在那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部队供应的都是库存十年二十年的粮食,多有霉腐味。特别是小米,变质后犹如糟糠,很难下咽。所以,就与大米掺合在一起吃。这二米饭就是由库存多年的大米和小米混合在一起蒸煮而成,腐味冲鼻,又干又散,很难下咽。有人戏言:“看到二米饭,食欲减一半。”李明强能多吃一碗,足见他遇到不顺心的事能多吃饭已成为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