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都是骗局(第2/5页)

“不,张家确实欠了钱。”赵明诚道,“但张老先生会投资失败,有可能是被人诱导的。”

“这算什么被算计?”宋绮年松了一口气,“投资本就充满了风险。投十个项目有一个赚钱,就可以去烧高香了。对方都会把自已的项目吹得天花乱坠,就要看投资方是否有眼光和魄力了。当然,张老先生这么经验丰富的人,会失败得这么惨,确实很让人意外。”

听完这番话,赵明诚更犹豫了:“这话我很同意。就是……”

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赵明诚的话。

宋绮年拿起话筒:“你好。我是宋绮年。”

话筒里传出傅承勖低沉而简短的话语:“宋小姐,郭仲恺刚刚宣布将孙公馆解封。孙家人即将赶过去搬东西。你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吗?”

取画的最佳时机,就是孙家人洗劫小公馆的时候。现场必然一片混乱,正适合浑水摸鱼。

宋绮年面带微笑:“您放心,我这就给您把衣服送过去,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她搁下话筒,匆匆朝工作室走去。

“对不起,明诚,我得赶着去给客户送衣服。不能陪你了。”

“可是……”赵明诚起身,“这事很重要……”

“真对不起,我赶时间。”宋绮年抱着一个衣袋走了出来,“回头约你喝茶!”

她不顾赵明诚的挽留,快步走进了大门外的暮色之中。

孙家家族庞大,支系繁多,并非铁板一块。

孙开胜生前是孙家少壮派里的领头人,家族资源向他倾斜,让他这一房得了无数好处。其他各房无不眼热,尤其以孙开阳为最。

巡捕房要将被查封的屋子解封,需要办个手续,在公文上写明将房子交还给了谁。

孙开胜的遗嘱虽然还没公布,但孙家人发现,这栋小公馆是以公中的名义置办的。

作为接替孙开胜成为孙家新领头人的孙开阳当即表态:既然是公家的,那就该由公家收回去。

可孙大太太和儿女们不答应:买房子的钱是孙开胜出的,房子该归他们这一房所有。

两拨人为了小公馆的归属在巡捕房里吵了足足两天。

郭仲恺不胜其扰,于是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小公馆的房子归孙家公中,屋内物品归孙开胜遗孀及子女。

小公馆里其他东西不值钱,连房子都不算贵,但孙开胜收藏的古董却价值不菲。孙家人想要的其实都是这批古董。

孙大太太早就派了人手守在孙公馆门前。只等公文一到手,他们立刻扯开封条破门而入,大肆搜刮家什,宛如八国联军洗劫圆明园。

每个人手上都抱着点什么,连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有人抱着往外走。

孙大太太手下的几个老妈子得意洋洋地自楼上下来,收获颇丰。

有的已经把江映月的白狐裘穿在了身上,手里还抱着一大摞华服;有的则捧着首饰盒,准备去孙大太太跟前邀功。

一个不起眼的女仆穿过混乱的人群,伸脚一绊。

老妈子飞扑出去,首饰盒摔在了地上,亮晶晶的珠宝散落一地。

四周的人一静,继而疯了一般扑了过来。

“住手!都不许抢!”老妈子尖叫,“这些都是要给大太太的!”

“我们也是拿去给大太太的呀。”仆妇们笑嘻嘻,一边抓着珠宝往怀里塞。

之前那个女仆无声地游走在人群之中。擦肩错身之际,翡翠镯子、宝石项链、金表钻戒……全都悄无声息地进了她的怀中。

孙开胜的心腹管事如今已向孙大太太效忠,此刻正指挥着男仆将侧厅里的古董逐一装箱。

“仔细点!轻一点!装好后写上标签,然后到我这里来登记。”

男仆戴着手套,在管家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唐寅的《仕女拜月图》放进画筒里。

在管家那里登记过后,男仆捧着画筒朝外走去。

小公馆外停着一辆货车,专门用来装运这些古董。

可男仆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拦住。

“让路!让路!”两个男仆推着一个装满了箱子的小推车横冲直撞而来。

男仆躲避不及,被撞倒在地上。画筒咕噜噜地滚开。

“画!”男仆急了,“别踩着了!那是老爷的画!”

一个女仆将画筒捡了起来,转身四望。

“这里!把东西给我!”男仆急匆匆追了过去,一把将画筒夺了过来。

女仆低着头后退了两步,扭头跑走了。

男仆抱着画筒,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女仆的胳膊里挽着一件斗篷,从侧门走出了孙公馆,走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钻进了一辆等着她的小轿车里。

女仆把斗篷一掀,画筒就藏在臂弯里。

傅承勖将画筒盖子拧开,朝里面看了看。

“回去后让董小姐再鉴定一下。不过应该不会有错了。想不到之前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得感谢孙开胜死得正是时候。”宋绮年摘下假发。

“该感谢的是你们。”傅承勖道,“今天能顺利取回这幅画,全靠大伙齐心协力合作。”

他的手在画筒上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人,神情一时十分沉静温柔。

“放心,不会再把你弄丢了。”他对着一幅画低语。

宋绮年发觉,这件事对于自已,交易和赎罪是主要目的。可对于傅承勖,意义却非常重大且高贵。

那是他养父的遗愿,是他对故国的回馈,对根源的追溯,以及精神世界的升华。

傅承勖慎重对待每一个环节,怀着浪漫的激情,还不忘增加仪式感。

这些失窃的古董对他来说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个来自古代的灵魂。他能和它们交流,对它们有责任,为守护它们献上时间、精力和金钱。

他做这一切不为了名与利,只图精神上的愉悦。

宋绮年又从斗篷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袋子,里面装着她偷来的珠宝。

“你打算怎么把这些东西交给江映月?”傅承勖问。

总不能说是她去偷回来的。

“还需要什么借口?”宋绮年道,“从窗户外丢进去便是了。”

“可这样一来,江映月就不知道是你帮了她。”

“施恩不图报。”宋绮年嫣然一笑,“老天爷知道我行了善就够了。”

路灯幽幽的暖黄色照进车厢里,女郎小巧秀丽的面孔像一朵白莲,让人想轻轻捧在掌中。

傅承勖浅笑依然,眸光温柔深邃。

车开到了宋家的巷子口时,天已全黑了。

正是晚饭时分,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着温暖的光,留声机和孩童的笑闹依稀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