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弥补过错(第2/5页)

宋绮年的嘴唇倔强地紧绷着:“玉狸已经死了,我姓宋,叫宋绮年。”

袁康咬牙,拂袖而去。

回忆到此,宋绮年对着初升的朝阳惨淡一笑。

师父病了,袁康说。

那个不过中等身材,但是在她的记忆里总是格外高大、阴鸷、暴戾的老头子,终于倒下了。

宋绮年从没见师父对自已笑过。

师父相当重男轻女,对门下女徒弟从来不假辞色,贬低她们,打击她们。只有当她们做到百分百好的时候,他才露出一抹赞赏。女徒弟们反而拼了命地努力,只要能讨得师父一点点的认可,便欣喜若狂。

宋绮年一直觉得这样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她偷偷看了许多妇女杂志,从上面学到了很多东西。知道师父这么做是从心理上控制徒弟,是对人的一种虐待。

可做徒弟的怎么能反抗师父?

传统观念一直束缚着宋绮年,直到有一天,师父宣布袁康成为自已的接班人,并且当众把侄女玉狸许配给了他。

宋绮年之前对此一无所知,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可众人都觉得这桩婚事非常合理。

继承了门派,迎娶师父家的女孩是顺理成章的事。两个年轻人才貌般配,又是青梅竹马,多年搭档,是天作之合。

可真因为太熟悉,太亲密,对于玉狸来说,火狼始终只是兄长。

而且,这件事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她是当事人之一,可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过她的意思。

师父不屑,而袁康则视作理所当然。

所以当玉狸表示不想嫁时,袁康没有生气,只是很困惑。

“不嫁我?那你想嫁谁?”

“我也不想嫁别人。”

“那为什么不嫁我好了?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狼哥,我想要的婚姻不是这样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事事都依你,孩子你想生几个就几个,我也不强求生儿子。”

“我想过更自由的生活。”

“我不会约束你的。你要是喜欢做衣服,那成亲后就留在家里,安安心心地带孩子,做衣服好了。外面的事都交给我来操心。”

沟通无效,谈话总是不欢而散。

不久,师父发现了玉狸的秘密——或许他疑心玉狸已久,也许是某个嫉妒玉狸的师姐师妹告密。他带着人抄了玉狸在外面的屋子,砸烂了缝纫机,把那些衣服、图稿统统丢进了火里。

玉狸一边被摁在地上鞭打,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已多年来的心血化为灰烬。

那一瞬,悲愤给了她力量,让她顿悟。

自由不能乞求掌控你的人施舍给你,而只能由自已去争取。

那夜,玉狸被关在柴房里。寒冬腊月的,她很快高烧得不省人事。

袁康悄悄送她去医院。

迷迷糊糊中,玉狸对袁康道:“狼哥,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想做我自已……”

“你没有在假扮谁。”袁康显然没听懂。

病好后,玉狸便开始盘算着怎么离开帮派。

每行都有规矩。

盗行重视手艺,除非有极特别的情况,凡是退行的人,都得自废功夫。

挑断手筋,或者切掉一根手指,自已选择。

但是做裁缝也需要一双灵巧的手。

于是玉狸选择死遁逃跑。

大概是老天爷眷顾,没有过多久,一个好机会降临。玉狸果断抓住了机会,不惜冒了极大的风险,死里逃生,终于再世为人。

转眼,离开门派已经一年半了。

窗外旭日东升,天空碧蓝如洗,又是一个大晴天。

柳姨和四秀丝毫不知家里曾来过一位神秘的访客。如平常一般,柳姨做着早饭,四秀扫去庭院里的落叶。

早报和信从大门上的信件口被塞了进来,被四秀捡起,送到了餐桌上。

宋家没什么大规矩,没客的时候,主仆三人从来都是一桌吃饭。

柳姨一边给宋绮年添着豆浆,一边劝她:“江小姐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去日本玩一趟挺好的,但是如果同行的都是些舞女歌女,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小姐的客人里就有很多舞女和歌女呀。”四秀道。

“客人是客人,朋友是朋友。”柳姨道,“和欢场的女人,只可以做生意,不能做朋友。”

“我还没决定去不去呢。别想太多了……”宋绮年打开了那个最大的信封,抽出里面的文件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一份铺面出租合同,正是那个法国裁缝的铺子。

出租方是一家置业公司,名字很陌生。承租方一栏是空着的,等待被填写。但租金已经填好了,正是宋绮年当初还的价格!

合同已经盖了公章,只要宋绮年在承租方签上名,这铺子就归她了。

宋绮年把合同扣在桌子上,脸上布满阴云。

能做出这个事的人,宋绮年只认识一个。

这一瞬,好几个念头在宋绮年的脑海里冒了出来:是撕掉呢,还是寄回去呢,还是直接丢在门外?

“怎么啦?”柳姨担忧地问,“是什么东西?”

“寄错了的。”宋绮年把合同装回信封里,“我出去一趟,尽快回来。”

为了一劳永逸,宋绮年决定还是亲自去和那个人谈一谈。

宋绮年手里有一份傅承勖的日常表。今天是礼拜一,傅承勖要主持几个重要的会议,全天都会在公司里。

这是宋绮年第一次来傅承勖的公司。

这一间信托基金公司位于闹市区的一栋英式洋楼里,四层高,灰砖乌瓦,工整气派,大门上挂着中英两种语言的公司招牌。

大堂里铺着拼花水磨石地板,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精美的水晶枝形吊灯,墙上满嵌着墙板,这室内装潢可谓庄重典雅。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统一着装的员工们佩戴着名牌,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宋绮年大可随便偷一个名牌,摸进傅承勖的办公室里埋伏他。但她还是选择通过正规渠道进去。

“我找你们傅承勖主席。”宋绮年对前台小姐道。

前台小姐淡淡扫了一眼:“傅主席在开会。您有预约吗?”

“没有。”宋绮年把名片递了过去,“但我想他会乐意见我。”

按照常规,没有预约的客人都会被直接打发走。但前台小姐见宋绮年容貌秀美、衣着摩登、气度矜贵,不像普通人。她略一斟酌,将名片拿了进去。

这张名片转过几道手,被送进了大会议室,递到了正坐在主席上听下属汇报工作的傅承勖面前。

傅承勖扫了一眼放在托盘上的名片,立刻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