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厉先生
九月份, 李尽蓝去北京上大学。
李平玺开始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似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试点项目已经进入筹备阶段。
而谢欺花,作为一个刚毕业大学生,却年轻有为, 交上了滨江房的首付。
同学聚会上, 大家怎么也想不到她如今混的最有出息,毕业就有房有车。
谢欺花说自己是时势造英雄, 赶上驾校做的最好的那几年了,今年行情更差, 好在脱手了。谢欺花当下不会想到,高教练的退市有多正确, 就像谁也不会想到, 年末武汉的那场疫情。
谢欺花无法未卜先知,但房已经买下来,每月九千多的房贷还是要还。
她重新做回了老本行, 也就是DR。
DR是为何意呢?Driver。
当然, 她也收到了offer。
滴滴平台提示她该接单了。
你好, 滴滴专车为你服务。
时隔四年,还是本职做得舒服。
谢欺花喜欢这种在路上跑的感觉。尤其是在驾校干了这些年, 见多了科三四次郎, 被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磨平了暴戾的性子。现在就算乘客给她一巴掌,她也会呵护对方的手疼不疼。
不过人家都说, 做司机这一行,偶尔也会遇见一些贵人,纯看你自己把不把握的住。谢欺花第一次听到,觉得这不是放屁么, 司机群里的叔叔阿姨跟她说,这种情况也有。人家觉得你服务态度好, 想聘请你当私人司机。谢欺花问有人这样飞黄腾达了么。
有啊,当然有。
当然有,十万个人里能出一个。
谢欺花随手一指,不如买体彩。
谢欺花没想到自己还真遇到贵人了。
那天雨下得实在太大,谢欺花接了个天河机场到中江建设的单,对方叫的是最贵的豪华车,结果没叫到,才纡尊降贵叫普通快车。谢欺花心想这是个有钱人呐,赶紧把车里打扫一番。
车驶到了航站楼前,对方打来电话,让司机带着伞去门口接。是个略低沉、有磁性的男声。谢欺花心想普快的服务你还想整出个花活来,大老板不是?这么大雨,她还得下车去接。
见了面才知道,还真是个总,西装革履年轻英朗。他鼻梁高挺,挂着一副金丝眼镜,中和了凌厉的眉眼。像外国人,这是谢欺花的第一印象,但乘客就是乘客,帅不帅的,给钱就行。
“尾号5188,厉先生?”
谢欺花持着伞试探地问。
“是。”他颔首,“去中江建设。”
谢欺花给他撑伞,拉开后驾驶座。
厉先生问:“这是你的车?”他把重音放在“这”,以表示此车的寒碜。
“是。”谢欺花笑道。嫌弃你就取消订单啊,她心下很烦躁,不自觉想摸根烟,“五年前买的,挺老的车。”
“还破。”厉先生点评。
嘿,这家伙搞人恼火哦。
乘客是上帝,谢欺花忍住了发火,没说什么。厉先生虽面露嫌弃,但别无他法,只能上这辆寒碜的车。车上了高架桥,隔着后视镜,谢欺花没什么目的性地打量他,这个奇葩厉先生。
厉先生低头看了一会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后毫不客气地和她对视:
“专心开你的车,好吗?”
“堵着呢,这有什么办法?”谢欺花觉得他挺自恋,“我没看你,先生,我在看你后面,有三辆车追尾了。”
厉先生回头看了一眼。
又听见“砰”的一声。
“现在变成四辆车了。”
谢欺花双手摊了摊。
她说着,就要下车和对方理论。
厉先生说:“先走,我有急事。”
“这堵着也走不了。”谢欺花烦得不行,把烟含在嘴里,径直下了车。
后面的司机先发制人,说她明明看到追尾了,怎么也不往前开一点。
开玩笑呢,后车追前车肯定后车全责,你要是因为避让往前开,结果追了前车的尾,这责任可就不好说了。他这么说不是坑她吗?看她是女司机不懂交规吗?她驾校教练白当的?
“我日你!我开你个雀雀!”谢欺花泼辣地骂回去,“你莫害老子啊!”
“老子害你了?你个表,搞得四辆车都堵到这里,现在好了,谁都……”
“莫瞎逼逼啊!又不是我搞的!”谢欺花吵归吵,不耽误抽烟,浑身上下摸打火机,没摸到,对方也在点烟。
“……借个火。”谢欺花垮着脸说。
对方也垮着脸给她点烟,再继续骂。
总的来说,这就是武汉的风尚。
两人就这么撑着伞抽着烟,悠哉地骂街,后面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往前开!往前开!全险半挂来了!”
这下好了,谁都顾不上谁了,大伙儿赶紧把自家的车从应急车道上挪开。
大货车擦着后视镜冲了过去。
“诶我去。”谢欺花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什么坏事都碰上了。”
后座的厉先生脸色也难看到极点。
“……死扑街。”他拧着眉轻声说。
谢欺花问:“先生你是广东人啊?”
厉先生现在没心情探讨这个。“还不开?”他催促,“我很赶时间。”
“车开走了,赔偿怎么办?”谢欺花抱着双臂,“走公还是私了……”
“这么个破车管它公了还是私了?”
谢欺花刚想理论,厉先生又来电话。
他抬手示意她噤声,用粤语和对方交流了几句,语气并不好,谢欺花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挂断了电话,厉先生捏了把眉心,靠在后座说:“你先开车把我送到,赔偿我会付给你。”
谢欺花愣了愣,说没问题。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啊,掏钱就和洒洒水一样。
她立刻对这位尊客和颜悦色了:
“厉先生,麻烦把安全带系好。”
谢欺花左打方向盘,再次上路,这次完全变了一个人。烟在嘴里,方向盘在手里,全世界最慷慨的人在她的座驾。她现在就是全武汉最牛逼的秋名山车神,能在车流里跳一曲恰恰舞。
当然,也要安抚好乘客的情绪。
“先生,您是在中江上班啊。”
厉先生敷衍地“嗯”了一声。
谢欺花谈及:“我跟你说,中江建设我还真认识个人,你信不信?”
厉先生闻言放下手机,疏冷的眉眼里有揶揄、有怀疑,唯一没有认同。他正儿八经打量她,发现她确实有几分姿色,尤其是半笑不笑时别有风味。但是,仅凭这分姿色就想套近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