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2/5页)

岛屿的溪水边上,站着一个负手而立的黄衣男人,约莫三十余岁,长眉润目,面容慈悲。

白茸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但是又说不上来他到底是谁。

玄黄看着她,上下打量,只是微笑:“甘木,许久不见,你当真是变了太多。”

白茸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嘴里说的甘木是谁,她迟疑了片刻:“请问,此处是何处?”

男子道:“是终结之地,乃玄天结界所在之处。”

白茸以前从楚飞光嘴里听过玄天结界,据说是隔开妖界和人界的结界——她目瞪口呆,再看向此处时,更是觉得极为震撼。

冰火消褪之后,结界一侧是人间洪荒,星斗下倒映着清澈的河川草木——而另外一侧,天地倒悬,千里流火,焦赤色的大地蔓延往远方,寸草不生。

两边空间都在缓缓流动,互相挤压倾轧,如若不是有这个结界阻隔,想必早已重叠。

白茸想起楚飞光描述的千年前的景象,如今,她彻底明白了玄天结界的意义。

…这个男子,是结界的守护人吗?为何对她说许久不见,莫非他们以前认识?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手腕上:“玄天结界即将崩塌,人间会重回千年前的炼狱光景,到时,你可否愿意出手相助?”

白茸只觉神魂一颤,他的气息安宁平稳,对她并没有敌意。

她抿了抿唇,没有犹豫:“我要如何才能帮到你?”

她的血肉灵魂都是如此的美味,光是闻着,便如此心旷神怡。

男子笑意更为温和:“吾需要滋养……”

未等说完,他的身影已经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冲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浓雾散去些许,眼前岛屿景象消失了。

白茸方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道湍急的水流边,她的半只脚已经踏入河流之中。

这水流是浓稠的血黄色,里面隐约传来冤魂啸叫,不远处的水流之上,架着一座古朴的朱红色桥梁。

竟是忘川。忘川又名三途河,是三魂七魄离体,去往地府的前站。

白茸自小体弱多病,可是自修行之后,她身体素质变好了不少,很少生病,明明只是一场莫名的发烧,竟会在梦中来到这样的地方。

那个陡然出现在浓雾中的男人身形修长,一身白衣。

青面獠牙的罗刹鬼面覆盖了他的面容,男人窄瘦的腰间悬着一柄青钢剑,一手拎着一个赤红色灯笼。

他没有与她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朝着雾中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示意白茸随在他身后。

白茸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跟了上去,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现她穿着一身纯白的纱衣,身上未有其他装饰,披散着头发,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异打扮。

一路上的魑魅魍魉都被他用剑气荡开。那一柄普通的青钢剑,在他手中削铁如泥,无往不利。

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出现一条狭长的隘口,微微散发着光芒。

男人顿住了脚步,要她就此离开。

忘川之水,对离体生魂损害极大,她魂魄原本残缺,先天不足,再在这里待下去,恐伤了根本。

水流漫漫,白茸即将离开,却陡然回眸,男子果然还未曾离开,面具后是一双漂亮凌厉的眼,他一直在看着她的背影,未曾挪开视线。

白茸凝向他,唇角弯出一个怀念的浅淡笑意:“这是以前去看花灯会时,我曾送与你的面具。”

他以为她忘了。可是,又怎么会忘呢。

那时他总觉得她不够爱他,想要更主动的表达。

男人沉默看着她。

她走近了几步,仰目喃喃道:“那一次灯会,我一直很后悔。”

后悔自己的胆怯,在他们还曾热烈地相爱时,没有勇敢些,至少给过他一个吻。

那时候,青梅竹马,无忧无虑,总以为,今后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

他们相顾无言,遥遥相望,身后是一条浩荡的忘川,时间已经不够了,东方既白,忘川水流越发湍急。

她的身体已经先动了起来,踮起脚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根本抗拒不了她。两具年轻的、两情相悦的身体转瞬难解难分。男人有力的手臂紧拥着她细薄的背脊,白茸微微喘着气,承受不住,眸底蔓延起一层浅浅的水光。

一对恋人依偎在一起,她在他怀中是那样的自然,短暂的温存过后,等待她的不是冰冷的羞辱,而是独属于她的温暖怀抱。

她靠在他怀中,两人十指相缠,他右手撩开她微湿的黑发,低眸在她柔软的面颊上爱怜地亲了亲,低声说:“绒绒,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远离玄天结界。”

“以后,再不要答应任何人这种事情。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活得平安喜乐。”

“去一个不会被我发现的地方。”

“这辈子,不要再见我了。”

他的身影已然模糊,随后,消失在涌动的忘川深处。

白茸从梦中惊醒,胸口还在不住起伏。

金羽真人立于夜空中,面容晦莫,双掌收入袖袍中,袖袍被夜风吹动。

七日前,他对整个青岚宗,施展了引魂之术。

此法可以让魂魄不全之人的魂魄离体。

如果甘木神女的残缺神魂存在于青岚宗,应是已经起效。

可是,七日过去后,依旧没有任何异状。

他不动声色,撤掉了阵法。

莫非,是他想错了。神女化身并不在青岚宗?

晨光微熹。

室内安安静静,陈设还是睡前的样子。

这一间厢房位置十分僻静,在医馆最边缘的地方,这几日,她实在病得太厉害,又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让人听到她夜半呻吟,于是找了祝明决,要她把她安排在这里。

烧似乎已经退了,白茸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怔了一瞬,额上似还残余着一点冰雪般的凉意。

白茸想起那个奇异的梦境,百会穴还残余着一丝痛楚,一动脑思考,便牵动心神,一突突地疼,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圆桌上放着一个竹叶青碗,里头是一碗竹叶石膏药粥,旁边放着一小碟樱桃蜜饯,散发着丝丝凉气。

茶杯中装着微甜的甘蔗水,也是她爱喝的。

祝明决一贯待她很好。

白茸喉咙烧得火烧火燎,去净房洗漱后,用过这顿早膳,她觉得精神好多了。

换了衣服,便头重脚轻、急匆匆往温濯住处赶了过去。

从轩窗往里头看,只见祝明决坐在他的榻边,端着汤药,在照顾着温濯。

温濯已经昏沉了好几日了。

祝明决憔悴了很多,回头看到她:“身子好了?这段时日实在是太忙,无暇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