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7页)

两人衣袍和发都被晚风扬起,远远看着,分明是相拥在一起,仙姿玉貌的一对。

内地却已破碎到掩无可掩。

她给他做的那一个白色的香囊也在他袖袋中,是许多年前她给他做的唯一一件贴身用的针线,原本是要送给他的,未完工他们便又吵架了。那个未完工的香囊,被他拿走了,这么多年,一直贴身带着。

他想说,他与那些女人,只是逢场作戏,未有过多少真。

也想说,经历这么多年,他想再和自己过不去了,他愿意承认,他待她,是不一样的。

这些话都像是棉絮,被她那些暴雨一般倾斜出的话沾湿,硬结成了块,堵在了喉口。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她面前,像条败犬一样去倾诉自己曾经的苦衷。也不允许他开口为自己辩驳解释半句。

沈长离没有松手,他没看她的眼睛,把她往自己怀中圈得更紧许久,嘶哑地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过去的事情,都既往不咎了,好吗?”

他们都不计较了,只当没有发生过以前那些事情。

“我们重新开始。”

她是爱他的。

从前在洞窟中,陪伴他,救他的人也是她。

他身边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她。

他很久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了,那双漂亮的乌玉样的眼,没了往日的冷情傲慢,竟很像沈桓玉从前看她的眼神。只是还埋着一点,陌生的,压抑隐忍的渴望。渴望被回应。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样低头。

他从不会低头,这大抵已经是大大破了他自己的例。

她只觉得悲凉、荒谬和好笑。

她低笑:“你说忘了就忘了,说开始就开始,说既往不咎,我就该不记仇,又要欢欢喜喜原谅你,来爱你。”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沈桓玉,从前你仗着我爱你,把我当什么?当一个可以任意揉搓圆扁的面人。一条没有感情和尊严,匍匐在你脚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低贱的狗?”

“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想既往不咎,与我重新开始?”

“这个孩子,对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你到底是真喜欢他,还是只是,又一件用来控制折辱我的工具?”

“像我在上京的朋友,在在青岚宗的同门,在云溪村的亲朋好友。”

“你要用这个孩子做什么?是等下一次用他的性命来威胁我?还是之后要叫他亲眼看着,他亲生父亲是怎么亲手把他娘关进满是臭虫不见天日的监狱?看他父亲是怎么一句话便随手把他娘赏给别人当奴婢的?”

沈长离没有任何反驳,只是更紧把她拥入自己怀中,似乎只要肉,体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便可以抵挡住所有伤人的尖刺。

他一侧玉白的面颊还微肿着,有她刚留下的指印,墨发未挽,披散在肩上,依旧是唇红齿白的俊美,身上却魔气森然。无论她如何又踢又打,手臂都不放开她。

“别碰我,把你的脏手拿开。”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是,我是脏。”他低着眼,平静重复。

男人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只是,若是说,凭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可以减少无谓的流血,救下九重霄无数条性命呢?”

“你们已经错过打赢这一场,除掉我的机会了。”

他笑了笑:“但凡有一丝胜算,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家,怎会可能会愿意屈尊纡贵议和?”

“你发的信号,他们早已经收到了,却没有回复。”

“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没胜算了。”

“仙帝左支右绌,灵力衰竭。他的仙门护阵。”

“给我三月时间,足以破开。”

给他们留下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了。

他身形高大修长。

像一棵乔木,曾经为她遮风挡雨。如今却像是沉重的阴霾,把她所有去路都堵死。

“我与他们议和的第一条,便是要你。要你陪着我,永远陪着我,安心在我身边。”他深色的眼,似漩涡样,幽深又病态。

沈长离很寡言,极少一气说这样多的话。

白茸脸颊那一点适才蔓延起的血色彻底褪去。

她唇动了动:“你活该下炼狱,受遍刀剐火刑,永世不得超生。”

他低垂着眼,死水一般,毫无波澜,似无动于衷。

从小到大,太多人想要他死了,恨他的更是不计其数。想要他好好活着,爱他的人反而是少数。

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是不陌生的。

只是,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罢了。

她像是垂死的人,抬起黑洞一般无神的眼睛看他:“没有你,这些,是不是便都不会发生了。”

“没有了纷争,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若是他不存在了。一切问题,便都解决了。

她也不会再痛苦了。

随着她袖中闪出一道寒芒。

竹林之外,远处草丛中层层埋伏的暗卫已经欲起身。

“都别动。”

“随她做什么!”

沈长离的灵力扩散开,无声的传音让那些卫兵脚步瞬间顿住。

因她的本命灵器一直异常,司命后来给她画了图谱,按照鱼肠形制给她打造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寻了在仙界最好的炼器师打造的,长度比袖里绯略短些。

她一直把这把匕首藏在身上,这还是它第一次出鞘。

沈长离完全卸了防备,没有用灵力防护,甚至依旧保持着拥住她的姿势。

他衣襟未系,隐约可见一弯清瘦的锁骨,缠绕在伤口上的绷带还没取下来,伤口隐约沁出血。白茸想起他昏迷在草丛中的模样,只觉得讽诮,为自己曾对他有过的同情感到可笑。

他怎么可以做到,这样会装,会演,会骗人的?

察觉到他撤下防护的这一瞬,她对他的恨意,瞬间冲到了顶峰,旧仇新恨都在这一瞬爆发。

她眼下发青,眸底血红,纤细的指骨死死捏住那一把银色匕首,朝他心口位置一捅。

草丛被劲风刮过,竹上的点点墨痕像是道道干涸的泪痕。

匕首刺入皮肉,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随着她经络内灵力开始暴动,她黑发末梢开始发青,此地木旺,原本是她的属地,身后草叶都开始疯长。

再往内推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刺穿他的心脏了?

看到这一幕,草丛中一直埋伏着的南翎目眦欲裂,他是沈长离手下暗卫的统领,对他忠心耿耿。周围全是他们的人,只要陛下解开禁令,他们便能在一瞬用涂着剧毒的乱箭射死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陛下对他们下的禁制都衰弱了下去,眼见那女人真要重创他,他再也坐不住了,拼着违背军令,也打算要出去抓了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