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但我在忍(第2/2页)

——淞阳剑尊飞升之念。

霜淩的心微微一颤,抬手拂了拂碑上的灰尘。

明明只是立了三年,看起来却已经古旧。但丰碑之前仍有香烛,人间已经把顾写尘作为神来敬奉。

这是回到仙洲必然会遇见的场景,霜淩心中也有预期,这也是为什么她那时候那么一心维护他的大道。

对这个世界而言,如果连顾写尘都不能飞升的话,那修行大道之苦,还有什么意义?

那才是真正的道心破碎。

顾写尘握住她沾了灰尘的手,轻轻扫过,然后牵在袖口之下,没再松开。

大概顾写尘自己也知道离经叛道。

但他仍然这样做了。

可转身之前,霜淩眼前忽然划过她以为他飞升那日的场景。她孤注一掷,以荒息连接虚空中乾天帝君那庞大身影,某一瞬间,她隐约像是感知到了对方。

他像是也在等待飞升。

可如今顾写尘并没有飞升。

那九洲之内,下一个还会有谁飞升?

霜淩被如今的魔主牵着走向村市,眼睫却忽然一颤,低头看了看自己另一手的掌心,想起那日在阴阳鱼井中隐隐感觉到的注视。

以荒岚入道,日进千里。

下一个最有可能飞升的人,是她…

“怎么?”顾写尘低头问。

霜淩摇摇头,等到了乾天圣洲,拿回他们的剑,或许在曾经的遗迹之处,能找到些什么。

道旁茶馆里的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喝了口浓茶,叹道:“却说那年,淞阳剑尊荡平乾天圣洲——”

霜淩连忙竖起耳朵听,他们现在还不知圣洲内的情况。

“诸位都知道,圣洲之内如今是什么情形,那方圆千里的深坑之中,埋藏着顾写尘飞升的秘密,如今被各大世家森严戒藏,凡人不得而知哪!”

霜淩眨了眨眼,什么秘密,他其实没飞升的秘密吗。

“但这其中的情恨之事,欲说难言——当年顾写尘因合欢圣女了却情劫,大道飞升,如今圣女却沐水重生,于阴仪魔域,再引炽月魔尊为之倾倒!仙魔同劫,足见这合欢圣女,何等绝色!……”

一声轻笑传入耳中,霜淩顿时尴尬得坐立不安。她甚至不敢看顾写尘的表情,拽着他就往前跑了。

可是到处都是关于他的讨论。

“遥峙之约还有三日,那炽月魔主可会现身?”

“我登高隔海以千里目术看到过他的魔影,那简直是无边无际!”

“如今震雷洲东海地界不断有魔修侵入,皆高呼炽月之名——当年乾天帝君在时,至少保十年禁魔安稳,如今……”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莨王就是如今唯一希望。他虽然堕魔,但心志未变,他是向往仙魔两道和平的。”

堕魔原本是仙门禁忌,特别是世家子弟,当年顾莨堕魔被发现还要向乾天圣洲谢罪,但如今,在炽月的残暴对照之下,顾莨倒情有可原了。

“以莨王修魔之天赋,的确能够压制炽月——”

“顾莨少宗主这一生也当真是波澜壮阔!若写成话本,当是名角。”

霜淩终于听沉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情忽然就轻松了许多。

总会有人更破防,最破防。

霜淩释然地松了口气。

顾写尘黑金色的袖口之下,牵住她的手,低头看她,“怎么?”

霜淩摇摇头,抬眼看她,“我们现在就去乾天圣洲吧!”

拿走自己的剑,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顾写尘的目光扫了扫这市井人声的街巷,“稍等。”

他牵住霜淩的手,像是根本没听这些风言风语,淡漠清冷。

然后,从街头到巷尾,所有能入口的东西,盛满了霜淩的储物袋。

他从头买到尾。

这段时间霜淩在阴仪合欢宗也没少吃东西,仙门的吃食之中并没有荒息流淌,但味道确实比原生态的魔域好了太多。

“好了好了,够了…哎!”她手忙脚乱。

霜淩眼看他付给小摊贩的东西都远远超过价值,张张嘴,最后又忍了下去。

当了魔主之后。

他真的,很有钱。

整座阴古魔宫深嵌在绝落地的雪山之中,黑金色岩壁之内全都是名贵的晶体和兽角,从前阴仪封禁之后这些东西在仙洲价值连城。更不要说身为魔主,他还受三境供奉。

当然顾写尘一生也从来不在意这个就是了。

最后一处小贩卖的是糖人,霜淩看着非常新奇——修仙界捏的糖人果然不一样,这里又离艮山岁禄最近,那糖人竟都带剑呢。

顾写尘扫了一眼挂糖人的小推车,眉目一顿,然后伸手付钱,买下了最顶上最复杂的那面糖人。

他看了看霜淩。

霜淩很高兴地接了过来,低头,先小心地舔了舔糖人的剑尖。

真是糖做的,甜得很。

这捏糖人的也是修者,这有修为的手艺,做出来的果然栩栩如生。

顾写尘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眼底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冲淡了一身清冷。

“好吃?”

“好吃的!”

这糖浆比她自己用槐花蜜做的糖棒更香醇。

糖人不仅有剑,从头到脚做的都颇有威风。它的四肢双腿也画得很清晰,身上还穿着衣裤。

霜淩欣赏地对着光看了半天,然后嘎巴一下咬掉了它的脑袋,嚼嚼嚼。

顾写尘唇角一提,抱着胳膊看她。

但糖人的脖颈之下,身子是一整块,霜淩在身上舔了舔,咬不动,然后只好先去咬它分开的腿。

粉色舌尖在双腿之间一闪而过。

顾写尘原本看着,忽然转过了头。

冷白色的下颌线微微绷紧一瞬,走线清晰而收敛,抱着胳膊的胸膛下起伏了一瞬。

她唇角蹭到了糖渣,形状饱满漂亮的唇瓣被糖水覆盖了一层蜜色。

腿上分开那块的糖比脖子要厚,她用唇抿了抿,然后才终于咬住了。

“很好吃,”霜淩含含混混地说,“就是太难吃了。”

街上人来人往。

顾写尘忽然闭眼,向前走了几步。

魔主大人的背影挺拔而紧绷,漆黑的剑柄从窄韧的腰后露出了一截,冷中带热。

霜淩呆了呆,抬头,“你去哪?”

去冷静一下。

顾写尘眼底压着明灭的莲花魔印,走出三步,又回来拉住了她手腕,一旋身带到了街巷角落,下腹绷紧。

这糖人画的是飞升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