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3页)

梁冀听了这话,几乎是青筋暴起,指节都攥的发白。

他不慎瞥了一眼那个在襁褓里的孩子,那个孩子生的雪白干净,乌黑的头发,黑亮的眼睛。

梁冀瞳孔狠狠一缩,几乎是狼狈地移开眸光。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这个孩子,这个他们感情污点的证明,偏偏这个孩子还生的是曾经他幻想中孩子的样子。

他受不了这种氛围。

梁冀觉得喘不过来气,胸闷的厉害,那种痛苦的窒息感又重新扑面而来。

他渐渐明白过来二人间的牵扯来源,又或许是继续的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又或许是——他对她的记忆总是潜意识的停留在他最后去陈郡的那一夜里,那夜下着比这日还大的雪,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她明明最怕冷了,还是在自己拿石头打窗的下一刻,趿着鞋前来推来了窗。

窗外风雪侵来,鹅毛一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落在她乌黑的睫羽与鬓角。

那姑娘仰起头,见到他时满面欣喜,那时的她看着自己时,眼里全是湿漉漉的爱意。

多的能漫出来的爱意。

那样的爱意,不会在短短两年间消失不见。

盈时一定还是喜欢自己的。

那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姑娘,怎会移情旁人?最多就是孩子割舍不掉罢了……

他与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大哥算什么?

日后有自己在她身边,她与大哥再没机会见面。

她既然这么舍不得这个孩子,那自己养着也不是不行。

梁冀黯然的开始示弱:“盈时,我如今想了想,既然是你的孩子,我们就自己养着吧。反正他还小,交给旁人总归不好。”

养着吧,日后长大了谁知晓生父是谁?

他才不会愚蠢的留着一个孩子在老大身边,叫她怀念,叫她跟他再有联系。他一定会叫二人早早断的干净。

梁昀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似乎一点都不为弟弟的话生气。只是漫不经心提醒他:“祖母方才问我外院究竟闹得什么事,舜功,你自己闹出来的事情,快去与祖母解释清楚吧。”

梁冀眸中隐隐掠过一道恼恨痛苦,知晓他是故意当着盈时的面说起此事,却也没空继续与梁昀争执。

他彷徨地朝着盈时看过去,自剖伤口朝她解释起来:“那两年我真什么都不记得了,盈时,你知道吗?我当年受了很重的伤,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头每天都很疼,我以为,我以为那就是我原先的生活……后来,后来我一想起来就回来找你了……”

他仍觉得,她只是恨他有了旁的女人。她只要知晓自己的痛苦,自己的无奈,就一定会心软。

过往太过沉痛,盈时见到他都会发自内心的厌恶与害怕。可这情绪来的不合时宜。盈时只能忍着,忍着自己过分厌恶的眼神流露。

她有些疲于应对的避开他:“这一日间发生的太多了,我一时间不能接受……”

她说的如此明白,他听不懂。却像一只赶不走的大狗,一直跟在她身旁问她。

“你不记得我们在月老桥上挂的同心锁了么?还有我们在上元节放的孔明灯……”

“可这些我都记得,我就是靠着那些零碎的东西找回来的回忆……那些是我觉得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你不知晓,我那时候身中数箭,又从悬崖上摔下来断了好多根骨头。好疼好疼,现在都好疼,我本是活不下去的,可我总想着你,我不能叫你一个人等我……我回来了。”

那是他活下去的所有信念。他终于回来了,可她似乎变了。所有人逼着她变了——

盈时垂眼看着他毫无掩饰的悲痛模样,他面上的痛苦、难过,重重复杂的情绪。

她并不感动,反倒有一种置身事外,冷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痛苦的发疯。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这样?他痛苦吗?他才痛苦多久?这就受不了了?

盈时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这张脸明明是自己年少时爱慕至深的人,如今看来,却只觉面目可憎。

当年的他明明可以放过她,最多便是一刀两断,她还不是一个会因为一段挽回不了的感情悔恨终生的人。

可是他私欲作祟。

明明自己早已恨毒了他,明明二人间相看两厌,他偏偏不肯放过她。

放自己一条生路……

是这些人联合起来,逼死了她。

看着远处的人影,盈时几不可见的勾起唇角。

……

接下来两日,府上处处充斥着鸡飞狗跳。

傅繁自打那日被诊断出有孕,醒来后自是好一番闹腾。后被韦夫人劝动安排去了府上一处僻静的苑子里暂且养胎。

傅繁除了心思不宁,两日间过的倒是潇洒。

韦夫人心里看不上这个村妇,可到底舍不得亏待了自己还没出世的亲孙子。

马上便安排去了六个婢子,外加两个婆子伺候着傅繁,各种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更是如流水一般送去了她的住处。

阁里各处多宝阁上摆满了傅繁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翡翠如意温润碧绿,和田玉雕刻的摆件,还有那些她从未见过的琉璃器皿,一尊尊通透晶莹,每一件只怕都价值连城,却都被随意摆放一处。

傅繁打开一卷字画看了又看,自打知晓自己有了身孕,她火爆的脾气也收敛了些,纵然看不懂字画也要陶冶情操。

傅繁心里感慨这个孩子跟着自己这一路赶来京城,颠沛流离可是还没出世就吃了许多委屈。

可她也是有骨气的人,总还记得先前阿牛说的那些瞧不起人的话,叫她每每想起就觉得生气。

他算是认祖归宗了,可怜自己和孩子呢。

傅繁坐在窗边,看着外头飞檐斗拱,看着一片片落雪落在窗沿上,又等了一个下午,仍没见到阿牛。

傅繁忍不住对肚子里的孩子骂着说:“你父亲如今看不上你娘!也不想要你了!”

伺候她的婢女们都是被韦夫人安排过来的,知晓这位娘子虽无名无份,可肚子里的日后一落生就是金尊玉贵的少爷,夫人吩咐她们仔细伺候着,万万不能出差错。

她们哪敢叫傅繁生气?

见傅繁又是骂骂咧咧,一个个都跑过来哄着傅繁说话:“三爷有事儿,一回来就入了朝。这两日都往朝廷里去,等得空了三爷一定会来看娘子的。”

傅繁轻轻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阿牛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妻子?阿牛是不是跑过去看她了?”

婢女们哪敢乱传话?只能捡着好听的说:“三少夫人每日都不怎么出园子,只带着小郎君玩儿呢。”

这可叫傅繁一惊,她眉头都立了起来,嗓音控制不住的尖锐:“小郎君?她哪儿来的小郎君?她不是阿牛死了才进门的么?”